对了……他好像打算和龙哥看电影来着？
明早吃什么，菠萝包？
家里鸡蛋好像快没了，下次去菜市场得买点……
秦天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放空的，浑身懒散绵软，像喝了半斤老白干后的微醺，糊涂又茫然的想着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情。
后脑勺隐隐的刺痛将秦天从这种抽离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睁开眼，视野里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秦天转了转眼珠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哪里。
他没有立刻起身。
目光往下移，熟悉的男人正侧趴在床沿边儿。
龙毅就这么半边脸枕着手臂趴在那儿，双目阖着似是在打盹，眉头却依旧紧皱着，眉心都皱成了川字，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秦天动了动手指。
他隔着无形的空气去描摹男人的轮廓，从眉弓到颧骨，从脸颊到下颚。
秦天庆幸自己不是近视，这会儿隔了大半个身子，还是连男人颊边那一片好几天都未打理的胡茬都看得清明。
不知是哪条神经牵扯到了，头皮又抽痛了一下，秦天没忍住，轻呼出声。
龙毅睡得很浅，睁眼便看到小青年要去摸自个的后脑勺，连忙伸手抓住。
“别碰。”
他声音有些沙哑，带这些疲惫和压抑。
“龙哥……”
秦天张了张嘴，结果发现自己嗓子也哑得可以。
龙毅起身从旁边的铁皮柜上拿起保温壶，倒了杯水，又将病床摇起来了些，递到秦天面前。
秦天没有推拒这难得的亲近。
他低头，就着男人的手喝了几口温水，嗓子也润了过来。
“现在什么感觉？晕不晕？疼不疼？”
龙毅的目光一直放在秦天的身上，连那只蒙了白翳的眼睛似乎都在竭力观察着青年这会儿的状态。
“没……嘶……”
秦天本想摇摇头说没事，一摇脑袋又觉得有些疼。
“别动。”
男人立刻伸出手，虎口卡在他脖颈与下巴之间，这让秦天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像是被男人给捧住了。
他听话的没有再动，就这么梗着脖子，眨着眼傻傻看着贴得极近的男人。
“还记得之前的事儿么？”
秦天觉得男人的话似乎带这些晦涩不明的情绪。
“唔……”秦天最右的记忆停留在他扑向那对路边的母女俩。
想到这里，他连忙先追问，“另外两个人没事吧！？”
“没事。”龙毅言简意赅。
“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男人的手掌还擒着他的下颌，脸颊边感受到指腹的力道，秦天终于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龙哥好像……生气了？
“我、我这不是没什么大事么？”秦天傻呵呵的咧开嘴想笑一笑缓和缓和气氛，结果不知道又扯到了哪根神经，整张脸直接龇牙咧嘴的扭曲了一秒。
“关节擦伤，头皮裂伤，轻微脑震荡……”
龙毅每说出一个词，声音就重上一分，秦天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虚的低下头。
“……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什么？”
秦天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你呀……”
龙毅轻轻的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只将人重新放平了，嘱咐道，“先好好躺着，我去叫医生。”
男人打开房门出去了，病房里剩下了秦天独自一人。
这么说倒也不对，秦天发现左手边是用一张白色的布帘子隔开的，透过墙面的缝隙看过去，旁边好像还有个病床，上面躺着人。
“你哥可真好。”
冷不丁那床上的人就冒出一句话来。
“啊……嗯。”
秦天客气的笑了笑，心里反驳，他才不是我哥。
“你在这躺了那么久，他一直守着哩，我说让他叫护士加张陪床，他也没搭理我。”
那人伸出个脑袋，是个光头。他像是一个人在这儿躺久了，见到个人就开始絮叨起来。
“他……他那人对自己可抠了……”秦天嘴上开了句玩笑，想起刚才看到的男人眼下的青黑和脸色的胡茬，心里麻麻的，又有些酸胀。
“他晚上也一直没回去？”秦天追问道，“我前两天晕的时候应该也没啥大问题吧？”
秦天根本记不清自己咋受伤的了，只是下意识觉得问题不大。
“不知道哇，”病友摇摇头，“你被送进来的时候脑壳都被纱布包成一团了，谁看得出来！”
“我就看你哥应该挺担心的，一直追着医生问，”那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呵呵笑了两声，“穿了个拖鞋就跑过来了。”
作者说:
秦天：
他不是我哥！
他是我男人！
第41章 对不起
41
“ct结果暂时没有颅内出血，应该问题不大。”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做了一番简单的检查，一边收起听诊器一边对跟在身旁的病人家属说明情况，“不过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先住院一周看看创伤恢复如何。”
“好。”
龙毅连忙应道。
“病人醒过来之后有没有呕吐？”
龙毅摇摇头，医生的目光移向床上乖乖躺着的青年，“没有想吐，头晕，胸闷的症状？”
“没有，”秦天连忙道，“就是头皮有点疼。”
“那是正常的，”医生笑着道，“缝了七八针，不疼就怪了。”
“啊？七、七八针？”秦天愕然，他以为自己就是被砸晕过去，最多流点血，竟然还缝针了？
“你运气算好的，”医生像是见多了这种症状，“前几天来了个病人，骑个车从桥上摔下去了，直接颅骨骨折，脸是没法看了。”
“嘶——”秦天倒吸了一口冷气，抬手就去摸脸。
医生摇摇头，将开好的处方递给一旁的龙毅，吩咐他去药房抓药，自己带着护士转身出门去巡下一个房了。
秦天这会儿还在脸上胡乱摸着，龙毅没好气地把他手扯了下来，“别乱碰，纱布弄掉了又得重新上药。”
“……喔。”
秦天任由男人把自己手腕按着，不过嘴上还是忍不住问，“我不会毁容了吧龙哥。”
他这幅容貌虽然也不算什么大帅哥，但好歹还算周正啊。
要是脸也毁了，龙哥会不会躲得更远了？
“现在知道怕了？”
龙毅没直接回他，只语气有些重，“救人的时候怎么不怕？”
又扯回这茬了。
秦天有些头疼，这头疼不是因为后脑勺的伤，而是龙哥好像真的很生气他这次的行为。
“龙哥……”
手腕还被男人抓着，秦天这会儿大着胆子去拽男人的手指，整只手都握住了他干燥的大掌。
他轻轻晃了晃，示弱道，“你别气……对不起……”
“是我不好……当时没注意……”
秦天有些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情况了，医生说这叫‘逆行性遗忘’，具体车祸怎么发生的可能短时间内都记不起来。
等龙哥过来的时间里，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却只能依稀记得自己是为了躲一辆转弯的大货车。
所以他以为是自己最近加班精神不好，等红绿灯的时候疏忽了才造成的。
“……不是你的错。”
被那双内疚的荔枝眼小心翼翼地盯着，龙毅也是没脾气了。
他叹了口气，将从那个被秦天救下的年轻母亲那里知道的现场情况跟青年简单说了说。
那时无论是秦天还是母女都是站在候车线以内等待红绿灯的，秦天在非机动车道，母女俩在人行道，这次事故完完全全是大货车的全责。
大货车的司机是个老油条了，为了节省点油钱，特意抄小路运货。事发的那个交叉口没有监控，路灯还有几个是坏的，司机右转之前刚好在打电话，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路边的几人，直接打着方向盘转弯了。
大货车高足足三米，存在着不小的视线盲区，当开始右转后，秦天几人就消失在了他的后视镜范围内，他也看不到，整个前轮直接就朝秦天的小电驴压了过去。
好在秦天警醒，带着母女俩朝旁边的草地扑倒，才没被带入车轮之下。
但就算如此，货车也直接将电瓶车卷入了车底，飞溅的外壳碎片就这么砸向了秦天的脑袋。
那辆货车司机这会儿人还在看守所拘着的，龙毅这两天忙着照顾秦天没有去管。不过他特意给老战友陈明强打了个电话，虽然陈明强不负责交通事故，但好歹一个体制内，说一声也能帮上不少忙。
“不过小天……”
坐在床边的男人上身往前倾了些，目光沉沉，“没有下次了。”
“你保护别人的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掷地有声，“明不明白？”
若是从前，龙毅不会对自己和手里的兵说出这种话的。
他们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保护老百姓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但如今。
他不再是什么排长，胸中也早已没了血性，他只不过是个想过点平凡日子的普通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简简单单。
如今他一潭死水的生活中闯入了另外一个人，他便也有了自己的私欲。
龙毅并非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只不过相比起来，小青年在他心中分量最重。
天知道在他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心中有多慌乱惶恐。
龙毅承认。
他怕极了。
当面对边境的毒枭时他也未曾怕过，但当知道秦天出事的时候，他握着手机的手都是抖的。
他曾经不畏惧死亡，不代表他现在能承受失去。
更不用说，对象是秦天。
“龙哥……我知道的。”
秦天望着面前严肃到有些陌生的男人，认真许诺，“没有下次了。”
本来是他握着男人的手的，此刻却被龙毅捏得生疼。
但秦天没有说，也没有把手抽出来，而是用另一只手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然后扯住男人的衣袖。
两人的肩抵在了一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秦天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男人的颈侧，闷闷出声，“对不起。”
龙毅没有推开这个怀抱。
惯常沉默的男人此刻终于没有再压抑翻涌的情绪，他抬起手臂，循着内心将人按进了怀里。
第42章 回去睡
42
晚饭是龙毅去医院的食堂打上来的。
一荤一素，看上去都挺清淡。
同房光头病友的家人也出现了，似乎是他妈妈，因为光头手臂打着石膏没法动作，只好一勺一勺给他喂饭。
秦天瞄了眼正在给病床搭小桌板的龙毅，有点遗憾。
可惜自己手一点儿没事，要不也能……
男人摆好了桌板双眸正好扫过来，秦天连忙乖乖捧起饭，顺便把饭盒里的排骨舀到龙毅的碗中。
“你自己吃。”龙毅端起碗避开，“医生说了得多补充营养。”
“可是……”秦天苦哈哈的指了指脑袋瓜，“我一咬就头疼。”
这倒是真的，可能是伤口扯着神经。
龙毅只好把碗又递了过去，有些抱歉，“去的有些晚，没其他菜了。”
“那你多给我点苦瓜。”
秦天把排骨都拨弄给龙毅后，毫不介意地又把男人碗里的苦瓜炒蛋给拨了大半过来。
他记得龙哥在家里做饭时可从没买过苦瓜，想来是不爱吃的。
龙毅手顿了顿，没挡着秦天的动作。
看着小青年嚼着苦瓜还一脸喜滋滋的模样，绷了好几天的心倏地又软了下去。
隔壁照顾光头的似乎是他妈，mǔ_zǐ 俩还真是一个性子，都喜欢碎碎念。
一边喂饭，中年女人一边在念叨着这次看病又花了多少钱，把光头念得心烦不已，差点把桌板都掀了。
“怎么！还不让说！？”那女人气得一巴掌就给儿子糊了过去，“二十五的人了，成天还惹是生非！钱没见你往家里拿，就知道花花花！老娘生你就是来讨债的！”
女人的巴掌一个接一个，光头躲了几下发现躲不掉果断认怂，嘶嚎着说自己错了错了，病好了就去挣钱。
秦天和龙毅坐在帘子这头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女人的叫骂倒也让秦天想起一件事，他轻声问龙毅道，“龙哥，医药费你给我垫了多少？”
这都做手术了，钱肯定付了不少。秦天有些懊恼，自己这一昏迷倒是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用管，但龙哥肯定操心惨了。
“你别管，”秦天听见男人对他说，“先把病养好。”
“什么别管……”秦天嚼着饭，含混反驳，“你不告诉窝，窝今晚就直接出院……”
秦天可不想让龙哥给他垫钱。
龙哥本来工资就没多少，就算攒了点钱肯定也有其他用处，怎么能在他这儿随便耗了。
“好好吃饭。”
头上被揉了一把，秦天差点把脸都埋进饭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