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漓……”郎郁尘轻唤了一声,扒着水晶门的指尖深深地抠了进去。
他,离自己那么近,又是那么远。
小漓倏地从乾坤袋中跑了出来,化作一道闪电般地光影穿墙而入,却被结界狠狠地弹了出来,旋即跌落在地,发出一声声尖细地悲鸣。
郎郁尘心疼地将小漓抱起来,贴在胸口上,小漓伸出小爪爪摸了摸郎郁尘的脸,乖觉地钻回了乾坤袋。
到底是为了什么?郎郁尘愣了愣神,仔细回想着过往,似乎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叶少漓总是在受伤,难道这一切都是源于落尘?
既相爱,何以相互伤害?
可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自己又能如何,他懊恼不已,那日倘若自己修为高深,又何以至此。
由始至终叶少漓也不曾告诉过自己,他到底受过哪些伤害。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不能化解?
“铮!”地一声脆响,郎郁尘侧目而视,一架古琴依着廊道立着,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玉案。
“谁?”郎郁尘愕然,朝四周打量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生,除了阵阵朔风似刀子刮过。
他缓缓走过去,将琴置于玉案之上,撩起袍子盘腿而坐,指尖轻轻拨动着琴弦,一双眸子在琴身上两个工整的小字上停留了下来。
鸣凰。
鸣凰,郎郁尘喃喃念叨几声,好熟悉的字,好熟悉的琴,潜意识里印象最深。
郎郁尘意识随心而动,十指跳跃在琴弦之间,悠悠琴音响起,似天上流云一般。
一个个跳动的音符从四面八方涌来,纷纷涌进冰棺中叶少漓的耳中,额间金光微不可查地黯淡些许。
一曲毕,郎郁尘愣怔半天,原来自己还有这特长,也不知叶少漓是否听到?这么想着心情大好,又弹奏了一曲。
“……纷纷扰扰是红尘喧嚣,梦里梦外明月总相照,守你到花开,陪你垂暮照,一席美谈醉今朝花开年少……”
叶少漓紧阖着的眸子动了动。
落尘,落尘……这两个字在叶少漓脑海里猛烈翻腾着,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狠狠地将他的记忆剜出来,不停地鞭笞着。
心脏在撕裂着,连同着血液一起慢慢冷下去。
落尘,不要再弹了,也不要再唱了,不要,不要……
一曲又一曲过后,叶少漓面若古井无波,郎郁尘有些失落,哪怕他朝自己转动一下眼珠也好呐。
可能他真的听不见。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郎郁尘无奈地安慰着自己。
郎郁尘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沓白纸,引入灵流,荧光一闪,变化成金色锡纸,郎郁尘抽出一张仔仔细细地叠了个精致的纸鹤,又念叨了几句话,纸鹤至掌心飞入冰棺之上停了下来。
郎郁尘抱起鸣凰琴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将它置于乾坤袋中,不管此物来自何处,如能助自己每天奏乐与叶少漓听,他就欢喜不已。
郎郁尘凝目又看了几眼叶少漓,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寒雨楼。
檐上立着一个人,双眼犀利寒凉,幽蓝色的光芒从袖间溢出,待郎郁尘走远,那张好看的脸上却洋溢着狰狞的笑容。
宁可负天下人,也绝不再让这天下的任何人负我!檐上之人冷哼一声,旋即匿了身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银铃声响起,郎郁尘充耳不闻,耷拉着脑袋靠在小院门扉上,满眼都是耀目的白。
“郎郁尘!”石千源深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急切又带着些许愠怒。
郎郁尘有些烦躁,面前一道荧光闪过,将他卷向御尊殿。
“老司机!”郎郁尘使劲扑腾着两条腿,他是真没有半点心思去幻境。
御尊殿前众弟子们早已严正以待了,石千源面色不虞,一双鹰隼般地眼扫过郎郁尘的脸,冷声道:“郎郁尘,去是不去?”
郎郁尘打了个辑首,坦诚道:“师尊赎罪,弟子无意前往。”
郎郁尘兴致缺缺的根源在于自己修行过于浅薄,一个御剑之术都未修成,作为众弟子长一辈,实在是有愧。
“为何?”石千源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以郎郁尘的资质,假以时日必定凌驾于众人之上,超越自己也是指日可待。
可郎郁尘不知道,他脑海里只有叶少漓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句“阿郎,我累了”深沉的话,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敢问师尊,中阶地图可有弟子前往?”郎郁尘问。
“并无。”石千源答。
郎郁尘露出了一丝无奈尴尬的笑,难不成让自己一个人承包整个地图么?单打独斗怎么死的都无人知晓。
“弟子的能力不足以进入高阶地图,既如此,师尊何必浪费灵力独独开个新的地图。”
郎郁尘语音刚落,众弟子发出一阵哄笑。
“不还有我么。”司洛扬大步向前,却见郎郁尘退了开去,拒绝之意已然坚定无比。
台下众多弟子却没有一个是自己的人,也是,自己尚且不够资格,更何况是那四个草包,郎郁尘讪笑。
这么想着,心里还有些酸涩,也不知那四个家伙过得如何。
石千源眼见时辰差不多了,叹了口气,道:“三年之后再来也无妨。”
郎郁尘躬身道:“届时弟子定不负所望。”
石千源颔首,几位侍女将银铃分发给众弟子。
“若在幻境中有所不测,摇响此铃,便视为放弃,传送门会将你们自动送回。”言罢,石千源祭出玄机图,将一道法阵推入一处地图之中,不过数息,那地图便打开了一道深蓝色的椭圆形入口。
四大峰主手一挥,众弟子蜂拥而去,霎时间天空中流光溢彩,各种法器在肆意穿行。
哎,瞧瞧人家,去寻个宝那可都是土豪大神模式,再瞅瞅自己,分明就是个游客野生模式。
连个坐骑都无,简直惨不忍睹,所幸自己弃之不去,否则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司洛扬拍拍屁股坐在石阶之上,一脸事不关己的闲散模样。
“洛扬!”石千源瞠目欲裂:“你怎不随行?”
“放心,死不了,这玩意还让我随行,也太逊了。”司洛扬眼皮子也未抬一个,他原本指望这次寻宝活动能在郎郁尘面前好好露一手,以便博得他的好感,增进彼此的情谊,熟料郎郁尘没能给他一个机会,他也没甚心思去了。
再说了,自己已经去了几届了,回回点背,除了带回一点晶石之类的小玩意,还真没有什么诱人的感觉。
“作为众弟子之首,保护他们的安全是你的责任!”石千源满头大汗,眼瞅着要支撑不住了,毕竟开幻境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四大峰主纷纷加入其中,否则单凭石千源,还真是力不从心。
“师兄,你去吧。”郎郁尘早就看出了司洛扬那点小心思,自己不参加已经很丢人了,何必还拉上另一个。
这一声师兄叫的司洛扬心头一个激灵,瞬间爬起身,冲郎郁尘粲然一笑,毫不犹豫地匿身而去。
真的比什么都好使。
石千源与四位峰主无不侧目,向郎郁尘投来无比灼热的目光,郎郁尘抽抽鼻子,只得协助他们,开始布着传送门。
☆、异象骤生
突然幻境之内响起了一阵阵银铃声,急迫猛烈。
玄机图上腾起屡屡青烟,不好,出事了!
石千源结起一道法阵拍入玄机图中,四大峰主不敢懈怠,齐齐向入口处施咒,不多一会众弟子纷纷从传送口飞出,身上的天青色校服均破烂不堪,宛若一只只被剥了皮的青蛙,哀嚎声满地。
“怎么回事?”四大峰主骇然,异口同声朝着满地打滚的弟子斥道。
“峰主,幻境中的凶兽变异了……凶残异常,根本不受弟子们所控……”弟子甲捂着胸口艰难起身禀报。
石千源面色变了变,锐利的眸子扫过众弟子,空气中都弥漫着寒凉。
郎郁尘静静地环视众人,他发现少了一个人。
司洛扬他并没有随众人出来。
“师尊,师兄他没出来!”郎郁尘大惊,脑海里闪过一团阴影,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落尘,他寻到此处了吗?
原本好好的幻境怎会蕴含着凛然杀机?如此之多的弟子包括司洛扬,竟无人安然出来?
“师尊……我们的法器它……它变黑了!”不知是哪名弟子发出一声惊呼,所有弟弟纷纷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法器。
“我的也是!”
“我也是!”
石千源的视线冷了下去,旋即飞身进入幻境之中,四大峰主阻止不及,只得将受伤的弟子带回,不消片刻,只余郎郁尘一人伫立在空荡荡地御尊殿门口。
我能做什么?郎郁尘悲叹。
乾坤袋中猛然一阵炙热无比的感觉侵袭着郎郁尘的四肢百骸。
鸣凰琴?
不等郎郁尘反应过来,传送门中窜出三道缠绕不清的异光,郎郁尘见势不对,迅速掏出凤竹扇,那扇子通了灵性,在郎郁尘周身上下布了一道金光闪烁的防御罩。
三道异光不停变幻着,霎时间风起云落,平地起了一阵飓风,玄机图裂开了无数道口子,随即应声跌落,传送口倏地关闭。
郎郁尘暗惊,随即一挥手,收了防御罩,如今自己也是无殇派一员,怎能袖手旁观?
郎郁尘欲拾起玄机图,熟料他的手刚刚触及,那玄机图便毫无预兆地燃烧起来,不过一息之间竟化为灰烬。
“我的宝贝啊……”郎郁尘只觉心中在滴血,自己还指望三年之后靠它发家致富呢。
断人财路无疑是杀人父母!郎郁尘气的直磨牙。
我要跟你拼了!
腰间鸣凰琴不断在往自己身体里传输着热量,郎郁尘恨恨地将之取出,在琴身上用指尖血化了一道血咒,暂时将躁动不安的鸣凰琴镇压住。
郎郁尘饶破脑袋也不知这琴到底有何古怪,不过它绝非俗物。
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郎郁尘心念意动,寻着那三道异光追去。
还未靠近那三道诡异的东西,强大的灵压迫的郎郁尘眼角,鼻孔,嘴角,流下了细细的血线,热乎乎黏糊糊地。
靠!郎郁尘狠狠地抹了一把脸,那张俊脸瞬间变得惊悚起来,血糊了一脸。
这道行果真骇人,还真不是自己这种菜鸡可以随意靠近的,不能近攻,那远战呢?
只是这三道异光中,谁是敌谁是友?
所谓正邪不两立,郎郁尘掏出三张符纸,念了几道咒语,以血为引,向那三道异光打去。
果然,那三道符咒与灵压相碰,化为三道黑白相逆的光影。
三道异光忽地分散开来,石千源与司洛扬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那道黑色光影朝天边掠去。
落尘!
郎郁尘怒不可遏,不由分说循着那道黑影追去,奈何自己不会御剑,更不会腾云驾雾和匿身之术,眼看着那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郎郁尘,别追了。”石千源搀扶起司洛扬,唇角的鲜血汩汩流淌,脸色愈发难看,看来伤势严重。
“师尊!”郎郁尘放弃了奋力追捕,认命地放弃了。
“他……也走不远了。”石千源摸出一青玉瓷瓶,解了封印,将瓶中的丹药悉数喂予司洛扬。
“师尊……你……你自己呢……”郎郁尘扑到是石千源面前,夺下瓷瓶,却是空空如也。
“为师有愧,并未教你什么……不过以你的悟性与天赋,根本无需我的指导……你……你只需静下心来好好地……修习即可,为师要闭关……”
石千源笑着伸出手抚了抚郎郁尘的发顶,另一只手将一块玉牌塞进郎郁尘的怀里,嘱咐道:“这块玉牌既是无殇派掌门令牌,又是藏书阁的钥匙,它……在……听雨楼地下,你答应为师好好看着你的师兄……”
郎郁尘愣怔了,他的眼眶有些湿红,这一定是幻觉,就自己的修为怎可能接管无殇派?即便他成了掌门,也难以服众。
“不不不……使不得!”郎郁尘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不要怕,为师断定,不出三年,你便能超越我……”石千源淡淡一笑,却是一脸笃定。
郎郁尘觉得自己幻听了,不等他继续开口,石千源便匿了身形,离开了。
为什么都走了?郎郁尘一脸落寞地跌坐在地,手中攥着那枚玉牌,愈发觉得沉重了。
躺在一旁的司洛扬闷哼出声,郎郁尘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个人。
“都怪你,你大爷的!”郎郁尘咬牙道。
“啊……”司洛扬惨叫一声,声音不大,却是痛苦不堪。
郎郁尘也顾不得私怨,慌忙将人扶起,按理来说,他吃了石千源所有的丹药,不该痛苦如此,莫非?
郎郁尘复一看,司洛扬脸部的肌肉剧烈抽搐起来,一双眼睛蓦地睁开,幽蓝色的眸子寒光道道。
邪祟上身?郎郁尘心下一凛,迅速掏出驱邪符咒毫不客气地拍在司洛扬额上。
司洛扬却猛然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骂道:“郎郁尘,你果然是个草包!”
一听这骂人的风格,就知道是本尊了,郎郁尘恨恨道:“靠!你大爷的没事?”
“你说呢?”司洛扬幽幽道。
“呸!”郎郁尘愤怒地将人扔一边,利索地站起身来欲离开,却被一双利爪死死地攥着衣袍。
郎郁尘用脚狠狠一蹬,那家伙像是连体婴儿似的,怎么也甩不掉,那张欠揍的脸愈发邪魅勾人,还带着隐隐地阴柔,郎郁尘心里一个趔趄,总觉得哪里不对。
“快滚!”司洛扬秒变严肃脸,语气也是急切不耐。
妈的,你到底搞什么飞机?让老子滚还攥我的衣服不放!郎郁尘也冲着他大吼:“松开你的狗爪子!”
“快……走……”司洛扬眸光一闪,攥着郎郁尘的手开始泛黑,指甲突突地往外蜿蜒卷曲,整个人周身散发着浓重的黑气。
鬼啊!郎郁尘慌忙将袍子撕开,向前奋力逃离开去。
“啊……啊……”身后传来司洛阳声声惨叫,几名弟子循声赶来,随即传来更为惨烈地呼救声:“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