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如若不然,五百年来我为何没能入轮回?我本应该随我的族人一起灰飞烟灭,这还得感谢你……”
太子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郎郁尘面色灰败,眸色一点一点黯淡,最终跌倒在地,只见那太子残破的笑容正在扭曲变形,最后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你与他不会有结果的!!我诅咒你们!”
“滚!滚……”郎郁尘陡然睁开双眼,阳光正好,还有些刺目。
郎郁尘意识恍惚,竟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妄,所以,刚刚那两幕画面是梦魇?
是真是幻?我为什么忽地睡着了?结界呢?法阵呢?
郎郁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虽说阳光普照,却依旧寒凉透骨。
重要的是,自己只着单衣薄裤,难道这并非只是梦?
郎郁尘锤了锤额头,试图唤醒自己沉睡的记忆,可事实证明,那不仅仅只是一场梦。
郎郁尘颓然拾起地上那件灿金色披风,掸去上边的碎屑,将其裹在身上,好歹还有件御寒之物。
猛然想起乾坤带里还有套红色袍子,郎郁尘也顾不上那么多,翻出来便换上。
这件袍子又勾起了郎郁尘心中的不快,这应该是落尘之物罢?
落尘,叶少漓,暮漓君……
叶氏皇族……
郎郁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到底是什么鬼?
我不过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人,我为什么要替所谓的前世去背负那么多破事?郎郁尘愤懑不已。
既然结界与阵法均被毁去,郎郁尘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叶少漓好好质问一番!
郎郁尘掏出追踪符与凤竹扇,念了道咒语,一缕淡淡的黑线悠悠向山的另一头飘去。
原本以为不过区区一座山而已,待郎郁尘爬到半山腰之时,天空竟下起了鹅毛大雪,不多一会,漫山遍野纯白一片。
朔风猛烈地刮过来,郎郁尘滑倒一次又一次,山石割开他的皮肤,红色衣袍洇出星星点点暗色,疼痛与寒冷钻心刻骨。
这是什么鬼天气?
叶少漓你这条龙渣,你最好死在山那边!郎郁尘淬了一口雪水,恼的直磨牙。
雪越下越大,这座山似乎没有尽头,郎郁尘浑身已冻僵,精疲力尽跌倒在山颠,绝不能冻死在这鬼地方,郎郁尘引出漓火,决定好好暖和一阵再出发。
下山之路似乎比较平坦,本是阳光明媚,忽地暴风雪,郎郁尘觉得今天出门也没看黄历。
正彷徨失措间,头顶上空响起了龙啸,声音凄厉无比,郎郁尘心脏倏地骤缩。
难道是叶少漓?!
追踪符所化的那缕黑线逐渐消失在空中。
卧槽,超时了,追踪符散去了,再用已是不可能了,一日只能使用一次。
郎郁尘挣扎着起身,掏出一只纸鹤,赋予它灵气,祭向空中。
叶少漓盘桓在空中失魂落魄地找寻了无数遍,终是无果,心脏揪成一团,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绝望,孤寂,悲恸,愧疚纠缠不休。
“叶少漓!你若没死就随我来!”纸鹤飘到叶少漓耳畔,将郎郁尘的心声传达。
明明是一句冷漠无情的话,此时此刻的叶少漓却没有多想,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着了地。
“阿郎!你为何不听话到处乱跑,害我好找!”叶少漓飞身而来,一把将人狠狠地搂在怀里,一边又忍不住斥责道。
郎郁尘心头一滞,满肚子的委屈与愤恨霎那间哽在喉咙里,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没事罢……”郎郁尘恨自己如此没出息,竟心头一软,将所有的不忿统统抛诸脑后,鼻头酸涩不已。
“没事,你看。”叶少漓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小的金白相间的狐狸。
这小狐狸郎郁尘还是头一回见,他好奇地摸摸它的头,又捏了捏它的小耳朵,那小狐狸胆子倒也大,不仅没躲,还朝郎郁尘使劲地甩了甩尾巴,这家伙毛色柔软顺滑,一双眸子澄澈透亮。
真好看!
“你给它起个名。”叶少漓笑着将小狐狸塞到郎郁尘怀里。
郎郁尘歪了歪脑袋,又盯着小狐狸的一双眸子看了好一会,心情大好,毅然决然道:“小漓!”
叶少漓忙摇头,道:“换一个。”
“叶小渣!”郎郁尘抱着小狐狸,赌气道。
“还是叫小漓罢……”叶少漓无奈道。
郎郁尘眼角余光瞥见叶少漓的脸既苍白又憔悴不堪,双唇也是青紫色,这分明就是受了很重的伤。
“你受伤了?那残害生灵的到底是何物?”郎郁尘将小狐狸小心放进乾坤袋,心中的痛楚酸涩更加鲜明刻骨。
“你为何忽然身着落尘的衣袍?”叶少漓并没有回答郎郁尘的问题,而是紧紧攥着郎郁尘的袍袖,整个人不知何故颤动的厉害。
郎郁尘想说那还不是因为你?
可是话到嘴边又狠狠地咽了下去,最终化为一丝苦笑,无力道:“我这辈子大概所有的伤痛都耗在你身上了。”
叶少漓再一次被这话伤着了,他执起郎郁尘的手放在心口上,那里传来沉闷地心跳声。
叶少漓喉间攒动,所有的负面情绪狂卷而来:“你扎我一刀罢……”
郎郁尘甩开叶少漓的手,轻叹一口气,道:“天色已晚,该去无殇派了。”
暴风雪愈发猛烈,郎郁尘的话显得更加脆弱苍白,那道身影虚弱地令人胆战心惊。
☆、新的起始
大雪初歇,晴光宜人。
无殇派位于无殇之巅,周围四峰环抱,分别为东西南北四峰,四峰各自设有一名峰主。
叶少漓一行人在日暮时分终于抵达目的地,玉旻几人早在山脚处等候多时,随侍的还有数十名身着天青色袍子的无殇派弟子。
第一门派就是不同凡响,连弟子都长得这么标致。再看看自己四个师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简直惨不忍睹。郎郁尘不禁感叹道。
饶是马丁凌这等桀骜之人也垂了首,自愧不如,其余三人纷纷噤声,实在是羞于启齿。
“欢迎各位贵客远道而来。”数十名弟子齐刷刷地行了一个大礼,态度谦和热情。
“劳烦各位引路。”玉旻回了一礼。
众弟子纷纷御剑而上,刹那间天空中流光溢彩,颇为壮观。
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大理石台阶,若不御剑,谁人能徒步而上?
寻常人欲入无殇派需得走过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石阶,光入门这一关就令大部分人望而止步,郎郁尘很难想象这些弟子是经历了什么魔鬼训练才有了如今的修为。
再看看自己这一行人,虽然他不知道这石掌门到底为何破格收下逍遥派剩余的五名弟子,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能入得无殇派倒也未必是件坏事,况且逍遥派不在了,永永远远地没了。
无殇山巅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应是常年积雪之故,郎郁尘不由打了个寒噤,怎么这么冷……
众弟子将郎郁尘一行人领至御尊殿前后纷纷退下。
郎郁尘环视四周,御尊殿高达数丈,巍峨雄伟,正大门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无殇派。
夺目异常。
殿前这一片空旷的地方高耸着七十二根白玉灵柱,每一根灵柱之上都缠绕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金龙,充盈的灵气附于灵柱之上散发着五彩流光。
这莫不是叶少漓老家罢?这么多条金龙。郎郁尘下意识地侧目睨了叶少漓一眼,却发现叶少漓也在专注地看着自己,两人四目交汇,郎郁尘心下一紧,颇为尴尬。
厚重的朱漆大门徐徐打开,石千源身着玄色金丝蟒袍立于大殿正门口,两排弟子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随后下来两名弟子将郎郁尘一行人请入殿内。
众人拾阶而上,九十九道阶梯,光洁透亮。
“石掌门。”玉旻只身相前,一番繁文缛节过后,天色已晚,偌大的御尊殿灯火辉煌,殿外更是亮如白昼,七十二道灵柱发出耀目光芒,盘桓的金龙熠熠生辉。
四峰峰主带着众弟子纷纷前来参加晚宴,为郎郁尘一行人接风洗尘。
三千弟子齐齐整整立于殿外,个个神情肃穆,气宇轩昂。
石千源倒是个雷厉风行之人,当即收了郎郁尘为自己的关门弟子,三跪九叩之后便礼成了,这一举动不知艳羡了多少弟子,众人纷纷猜测郎郁尘是何来历,竟莫名凌驾他们之上。
“东峰峰主于鸿。”
“西峰峰主于中。”
“南峰峰主于发。”
“北峰峰主于幺。”
“恭喜掌门,贺喜掌门。”
四峰峰主起身齐齐敬酒。
郎郁尘看的目瞪口呆,脑子里不断浮现几排字:东风,西风,南风,北风,红中,发财,幺鸡……
况且这四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凑在一块都可以玩消消乐了。
“噗……”郎郁尘没忍住,嗤笑出声。
“师叔,你咋了?”黄连速忙探过脑袋,关切道。
“不要交头接耳,我没事。”郎郁尘抬袖掩住唇,小声道。
晚宴过后,马丁凌被分到东峰,黄连速在西峰,寇兰在南峰,莫西林在北峰。
郎郁尘偷偷往乾坤袋里塞了壶酒,待宴会过后便去送送他们。
“喂,马丁凌,没想到换了个地方,我还是你师叔,气人不?你以后对我客气点,听到没?”郎郁尘扬起下巴,将酒递给马丁凌,又道:“我不会喝酒,这个送你了!”
马丁凌接过酒,仰起脖子喝了个精光,随即将酒壶摔在地上,不大客气道:“谢了!”
“你!”郎郁尘心头一噎,真想将这只傲娇的大公鸡给骟了。
不过一想到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了,郎郁尘终是忍了。
四峰与主峰连接的仅仅只有一道大拇指粗的铁链,全长大约一里地,去时由各峰大弟子领着,再想出来必须得靠自己,很多资质不好的弟子,三五载过后也未必能回一趟主峰。
黄连速在西峰铁索旁巴巴地等着郎郁尘,却因天色渐晚而被大弟子拖走。
待郎郁尘赶到之时,早已人去楼空了。
玉旻身为医修,石千源本欲安排他去药庐,却被他拒绝了。
原因无他,因为寇兰,他选择去了南峰做个籍籍无名的小弟子。
郎郁尘不禁感慨,情圣呐!
莫西林那厮早就一溜烟随着他的大师兄去了北峰,所以临到到最后,只剩下郎郁尘一人伫立在空旷的广场上,陪伴他的只有七十二道灵柱,以及那七十二条熠熠生辉的金龙。
叶少漓不知何时早就不见了身影,郎郁尘本欲去寻他,可心中惶惶然地卡着一道刺,终究没能迈出那一步。
司洛扬一身酒气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另一壶酒:“喂,喝吗?”
夜深寂寂,山风凛冽刺骨,郎郁尘倒真想喝上一壶,况且心中苦闷:“喝!”
“给!”司洛扬将酒丢给郎郁尘,一脸神秘道:“酒是好东西。”
郎郁尘心下一沉,这厮莫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思?万一他往酒里下药,那岂不是?况且石千源今晚也喝的烂醉如泥,整个无殇派还不任由他胡作非为?还是堤防着为好。
况且自己也不会喝酒,这万一醉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大老爷们喝个酒还扭扭捏捏,不喝拉到!”司洛扬艴然不悦,掉头就走。
“喂,那我今晚睡哪?”郎郁尘本不愿意与这家伙多说一句,奈何自己还得靠他安排住宿问题,谁让他是大师兄呢。
“将酒喝完我便带你去!否则你就喝西北风罢。”司洛扬足下一顿,笑的又邪又魅。
郎郁尘迟疑片刻后,咬牙打开酒封,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这酒一入喉,郎郁尘便觉得自己喝了几把火辣辣的刀子,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强忍着喝完这壶酒,郎郁尘顿觉自己身子轻飘飘地,宛若置身云端,脑子里也塞满了棉絮似的,腹中更是被灼的燥热难忍。
“这是……什么酒?!”郎郁尘扯了扯衣襟,意识模糊了视线。
“放心,我没给你下药,瞧你那熊样,入我无殇派之后,便不能再穿的跟团棉球似的,明日起,你得褪掉你这一身,我怕你冻着才让你喝这个好汉酒,怎么样,大师兄疼你不?”司洛扬走近,将郎郁尘搀扶着,道:“师兄带你去睡觉,呵,你还别说,有小师弟的感觉挺不错。”
什么好汉酒,没听过!我只听过好汉歌。郎郁尘囔囔道:“大河向东流哇……”
好汉酒酒性过于猛烈,不多一会,郎郁尘脸上便飘上两抹飞霞,偏偏那嘴还不闲着,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一会又哭哭啼啼哀嚎,鼻涕眼泪统统抹在司洛扬崭新的袍子上。
这酒品实在是太差,司洛扬开始后悔让这家伙喝多了。
“到了到了。”司洛扬将人扛到一处崖壁边,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郎郁尘抬眼一看,整个崖壁上密密麻麻都是灯火,本就眼冒金花,这会更迷糊了。
“我就住那石洞子?”郎郁尘不满道:“这是人……住的?”
“无殇峰常年极寒,住这石洞暖和,你不乐意便住茅草屋罢,喏,看那!”司洛扬说的一本正经,随即指了指远处影影绰绰的一排排茅屋。
“那我住茅房好了,住那什么石洞子每天还得花灵力飞上跳下……”郎郁尘不由分说就朝茅屋那边走去。
对于灵力,郎郁尘可真是视若珍宝,能省下的绝对不浪费。
司洛扬愕然,这能花多少灵力?竟然还有人主动要求住茅草屋,可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况且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就该让他尝点苦头。
既如此,就随他去好了,真是个蠢货。
司洛扬到底是发了点善心,挑了间最大最宽敞的茅屋给郎郁尘,刚抬脚要离开,背后就一阵热乎,郎郁尘竟然搂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背上,嘴里还在胡言乱语:“我是一个草包……没人……疼……没人要……有事没事被……狗……咬……”
“嗬!我要不看在你喝多了,我就……你这叫投怀送抱。”司洛扬挑了挑眉,正想着要如何处置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谁知郎郁尘猛地张开嘴,哇拉哇拉地吐了司洛扬满身。
司洛扬瞬间什么心思都无了,匆匆将人扔到床铺上,一脸嫌恶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