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冷沧澜忘了,现如今的落尘,根本没有心,他的心早在五百年前便碎成齑粉了。
回想自己庸庸碌碌忙活了五百年,却依旧不能将落尘拉回正道,甚至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即便他死了,他也无悔,可他怕自己死的毫无价值。
余生真的不再漫长。
只恨自己天资不够卓越,参不透禁术的奥秘,如若不然,此时的落尘应该早就眉眼带笑,幸福无忧地活着。
又岂会是如今这番骇人模样。
现在的落尘就连冷沧澜也感到无比地陌生与惧怕。
郎郁尘起床后也没去饭堂吃什么劳什子早餐,他这一颗心实在是意难平,原本以为换了个窝便能好好睡一觉,不曾想也是夜不能寐。
郎郁尘去了一趟九焰堂,石千源正在教脑残四人组如何聚气凝神之类的入门之术,这些他早就不需要学了,再看看坐在石千源旁边的老司机,那一脸带煞的晦气模样,这下更是不想踏入半步了,再说他不过是逍遥派的编外人员,上不上课也没人管他。
总归是闲的蛋疼,被窝都凉透了,也不想再躺回去睡什么回笼觉了。
于是郎郁尘便急吼吼地捏着凤竹扇,四处寻着冷沧澜,忽然有种想找到此人给他好好上一节伦理道德课的冲动!
这个衣冠禽兽,诱骗自己夜宿绝尘阁,却是一点也不老实,趁自己熟睡之时偷偷爬进自己被窝,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若非自己聪明绝顶,防备了他一晚上,恐怕自己捂了十八年的菊花不保。
简直太可怕了,这个世界的人怎么都有分桃断袖之癖好?
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搞基去了,这得伤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心呐!
不是说红颜才祸水吗?原来男色更耽人哇。
郎郁尘寻了半个逍遥派,硬是没发现冷沧澜的踪迹,不由地大骂:“冷沧澜,你给老子滚出来,你这个禽兽……”
这架势大有老鼠扛刀上街找猫的豪情。
郎郁尘找的双腿发软,额角也沁出了一层细汗,他掏出凤竹扇,呼哧呼哧地扇了起来,可他忘了这是件仙器,并非普通扇子,况且,以他的修为根本驾驭不了这把扇子。
郎郁尘将扇子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身后的大树已经被他扇的枝桠掉了一地,苍翠的树叶纷纷扬扬落在郎郁尘身上。
这玩意有点扯淡啊,郎郁尘拂去身上的树叶,无奈之下将凤竹扇收了起来。
自打这玩意激活认主之后,再想拿它出来装装风雅人士也是不太可能了,这威力太强,少不得出点什么意外。
郎郁尘哀叹,这哪里是什么凤竹扇,这分明就是铁扇公主的芭蕉扇。
忽然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郎郁尘的视线之中,郎郁尘眯着眼瞧了一会,嘿,好家伙,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郎郁尘在心底已经打好了腹稿,一会要如何如何口头教育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却见冷沧澜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朝自己撞过来。
我擦勒,这是要碰瓷?
郎郁尘一个愣神,就被冷沧澜撞了个满怀,一颗小心脏差点被撞的跐溜出来。
我滴个乖乖,这投怀送抱也太热烈了些,郎郁尘揉了揉胸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随即垂下眸子伸出双手将冷沧澜的脑袋托起来,奶凶奶凶道:“师兄,你有病啊?”
有病的冷沧澜艰难地睁开双眼,血红色的眸子有些迷蒙和茫然,脸上还有些淡淡血痕,一身似雪白衣红了半边。
这一身骇人的血腥味莫不是刚刚吃完人回来?郎郁尘心里打了个退堂鼓,要不还是算了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一百年不晚。
“师兄呐。”郎郁尘老气横秋道:“做人要善良。”
善良你大爷!没看老子快死了吗?冷沧澜悲愤交加,自己为何碰到的是这个小傻子。
果然神识缺失不是什么好事。
冷沧澜气的直打抖,抬眼狠狠地瞪了郎郁尘一眼,冷声道:“放手。”
郎郁尘这才明白过来,这八成是受了重伤,如若不然,怕早就一掌将自己拍到九霄云外去了。
平日里你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捅了老子一刀还要逐我出山,昨晚又害得我一晚上没睡,这下落我手里了罢?
“师兄,你求我,我就松手,再送你回绝尘阁,如何?”郎郁尘笑嘻嘻道。
如今你为鱼肉,我才是刀俎,郎郁尘心里暗叹,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噗!”冷沧澜闻言,脸都绿了,蓦地胸口一阵剧痛,一股腥甜窜了上来,随后悉数喷在郎郁尘脸上。
“我……”郎郁尘那句粗口还未来得及骂出口,冷沧澜便白眼一翻,瘫在郎郁尘怀里。
这模样好像不太对路,郎郁尘心头一紧,也顾不得什么君子报仇了,只将肩膀矮了矮,冷沧澜便被他扛上肩头,随即健步如飞般地朝绝尘阁掠去。
半昏半醒状态下的冷沧澜只觉得自己正在加速死亡。
你他奶奶的能不能不要用扛的方式带自己狂奔?
冷沧澜被郎郁尘硬邦邦的肩膀硌的死去又活来,再死去。
狂奔到绝尘阁门口便撞见了玉旻,他正背着个药箱从内院出来。
“玉旻,你来的正好,师兄他……他喷血了!”郎郁尘喘着粗气,心道,这家伙看起来没啥肉,咋这么沉!自己这是背了一头猪哇!
冷沧澜要死不活地暗骂道,什么叫我……我喷血?请注意你的措辞,你个瓜娃子!
玉旻慌忙将药箱藏于乾坤袋中,将人从郎郁尘肩上接了过来。
吁……冷沧澜终于觉得自己能喘气了!若非自己伤的太重无力开口,否则他必定要指着郎郁尘的脑门骂他个满堂满彩!
谁说高冷之人不会骂人,那是未到气急之处。
谁摊上郎郁尘这么个憨憨都会忍不住崩了形象。
“人交与我,你……去看看殿下。”玉旻将冷沧澜抱起,头也不回地往瞭望崖方向走去。
殿下?这里有殿下?你这鸟脑子有妄想症吧?
不过,此时绝尘阁除了那个被自己扔进过湖中的古池之外也没其他人,不如去偷偷看看叶少漓?
也不知那家伙气消了没有?要是他不愿意见自己……
郎郁尘黑眼珠子滴溜了一圈,有了,郎郁尘打了个响指,瞬间脚底像踩了风火轮似的朝冰室狂奔而去。
自打昨天自己毁了这里的法阵与结界,再去冰室便犹入无人之境,倒下的石门依旧被扔在一旁。
郎郁尘在门口踌躇不前,思忖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先前所设想的那样,郎郁尘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截木炭,一张从冷沧澜房里顺来的素笺,抬袖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大字,再细细地叠了个纸鹤,念了道咒语,纸鹤便忽忽悠悠地朝冰室内飞去。
玉旻已将叶少漓的灵核修复完毕,外伤也被清理妥当,不出三天便能痊愈,此时他正在冰棺中发愣。
一只雪白的纸鹤轻飘飘地通过冰棺缝隙钻了进来,叶少漓垂下眸子,伸出龙爪爪将纸鹤扒拉开来一看,只见上边写着几个如鬼魅一般的大字:“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叶少漓被这赤/裸/裸的情话灼的满脸发红发烫,失神片刻,探出另一只龙爪爪在纸上回了几个字,又按照原来的折痕叠好,于是那只承载着两人绵绵情意的纸鹤又飞回到郎郁尘手中。
郎郁尘将纸鹤捏在手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不敢打开看,这万一上边写着“滚”字那可怎么办?
那绝对是心如刀绞,虽生犹死,哇呜,简直不敢想象。
问世间情是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
我便是被降的那一物,郎郁尘心酸地抽了抽鼻子,抖抖索索地将那纸鹤展开,随即一声仰天长啸:哟呵!!
只见上边写着几个遒劲潇洒的字:清瘦损,阿郎也。
郎郁尘乍一看虽然看不太明白,不过终归不是个“滚”字,再细细一品,不由地羞赧起来。
死鬼,真肉麻,明明昨天才见过。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想想心里竟然还有些小激动勒!
少漓哇,那我就进来了哦,嘿嘿。
郎郁尘搓搓手手,像是去赴一场饕餮盛宴一般美滋滋地走了进去。
☆、你耍流氓
叶少漓蓦然间紧张起来,虽说彼此已经熟络,不过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表露心迹后的见面。
脚步声越迫越近,越近越清晰,每响一声叶少漓的心便揪紧一分。
这一世的落尘与自己再相恋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这个问题无比清晰地在灵魂深处不断地拷问着自己。
“少漓!嘿,你跟只呆头鹅似的在想什么呐?”郎郁尘带着一股冷风,猛地窜到冰棺前,满脸灿笑。
呆头鹅?叶少漓一怔,龙与鹅可有相似之处?
不及叶少漓反应过来,郎郁尘便推开冰棺盖,一只手便伸了进来,不由分说直接上手。
叶少漓的两只龙角忽地被一只冰凉的狼爪子薅着。
这滑溜溜的玩意手感不错,郎郁尘表示很满意很得劲。
“阿郎,再薅就断了。”叶少漓气闷,你进来就只是为了薅我的龙角?!
不然你以为他进来该干点啥?
郎郁尘倒不是真的爱薅他的龙角,只是话唠的他忽地失了语,不知道跟叶少漓说什么比较合适,万一自己这张嘴没把牢,又将人气个半死那可就糟糕了。
说点正事总不会气着他吧?郎郁尘心里打定主意,轻咳了几声,笑道:“少漓,你的伤可还要紧?”
叶少漓抬眸看了看他,道:“无碍。”
郎郁尘收回手,目光在叶少漓身上逡巡了一番,蹙眉道:“这都半年了,为何现在才医治,快说,是不是冷沧澜那个龟儿子虐待你?只要你说个是,我待会就去捶死他!”
叶少漓呼吸一滞,冷沧澜是个龟儿子,那自己是?!不知者无罪,叶少漓缓了缓,答道:“沧澜待我极好,阿郎不可无礼,他终归是你师兄,我的伤较重,沧澜修为全无,丹药也尽,玉旻数月前得了疯症,便拖到如今。”
郎郁尘对叶少漓的话持怀疑态度,道:“可你身上有好几个窟窿哪来的?这才刚结痂,莫不是冷沧澜那个禽兽食你的龙肉!?”
可怜身在药庐的冷沧澜既背锅又被骂,差点没被喷嚏打晕过去。
郎郁尘仔细回想冷沧澜那双血色的眸子和满身的鲜血,心里一个颤栗,一股森森寒意从脊背涌了上来。
叶少漓探出龙爪将郎郁尘的手握住,关切道:“阿郎,你冷吗?”
“你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话呢。”郎郁尘难得的认真。
所以这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叶少漓心里暗自叫苦,这可怎么糊弄过去呢?总不能堂而皇之地告诉他,自己是为了幻化猪蹄给他吃,所以才剜了自己的肉?
那估计郎郁尘会炸了。
叶少漓脑子里一片模糊,既然搪塞不过去,那就……
于是这位九重天上的太子殿下开启了他的诈死技能。
小腚一瘫,眼皮一翻,你问什么,与我何干。
这是咋滴了?郎郁尘暗惊,慌忙将叶少漓捞起来,捂在胸口,磕磕巴巴道:“这……这……是怎么了?”
叶少漓眼皮子偷偷掀开一条缝,见郎郁尘惶然无措的样子,心里又气又好笑。
我忍,我忍。
郎郁尘十分自责,刚刚就不该如此逼问叶少漓,人家还是个重伤未愈的伤员,郎郁尘摸着叶少漓僵硬的背部,顿时心凉半截。
这都僵了!莫不是断气了?遂地抖着手伸到叶少漓的鼻孔处,这一下更是犹如五雷轰顶!
没……没……气了……
“少漓……我错了哇,你这怎么就咽气了?”郎郁尘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叶少漓再次偷偷掀开眼皮子瞟了一眼,只见郎郁尘一副鳏夫的模样,差点没绷住,一时之间竟有些心疼。
“别怕,我给你做人工呼吸。”郎郁尘抹了把眼泪,都糊在了叶少漓的龙鳞上。
人工呼吸怎么做来着?
郎郁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也不会闹出人命,于是他一手捏着叶少漓的鼻子,一手掰开叶少漓的嘴,“吭哧吭哧”地往里吹气。
电视剧里演两人正在人工呼吸超浪漫,可怎么到自己嘴下就成了这诡异的画风?
郎郁尘一边对自己不够娴熟的技术表示怀疑与嫌弃,一边又停不下来。
原本只是脊背僵硬,经过郎郁尘一番抢救,叶少漓浑身都僵透了!
“好了,够了……”叶少漓装不下去了,再继续下去,自己大概能被郎郁尘吹爆。
“不够不够,再来几口!”郎郁尘懒理叶少漓的抗议,继续忙活,一张小脸吹的直泛红。
“阿……郎……我错了还不成?你……你看出来了?”叶少漓连连告饶。
“装,继续装。骗老子眼泪!你以为你偷偷看我的手段很高明呐?”郎郁尘终于停了下来,娘的,大脑缺氧,头晕!
自己怎么那么实诚,好好接个吻不成吗?非得傻不拉几地吹气,郎郁尘心生懊恼,便宜没占成,倒把自己给吹晕圈了。
叶少漓见郎郁尘面色不虞,自知理亏,小心探出龙爪抚了抚郎郁尘通红的脸颊,道:“阿郎,以后我再也不作弄你了。”
郎郁尘表示这样还不够,自己累死累活地,心都碎了一地,就这么一句话想平息过去?
郎郁尘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子滴溜了一圈,计上心来。
“你等我一下,给你看个好东西。”郎郁尘将叶少漓轻轻放回冰棺,神秘兮兮地朝他眨巴眨巴着那双滟滟流光的大眼睛。
叶少漓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瞬间溺在这双好看的眸子中。
郎郁尘背转过身,掏出纸笔,刷刷地写起字来。
叶少漓难掩激动之情,道:“阿郎,你在写什么?”
郎郁尘竟是想也未想,秒答:“写情书啊!”
这热情似火的回答,燎的叶少漓神智不清,只觉自己迷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