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巢见他不说话了,知道他故意的,准备继续逗逗他。
可是好巧不巧,他们经过之前救徐新的那个巷子的时候,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对白。
江榆和贺巢两个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怪不得,是熟悉的地方。
一瞬间,贺巢犹豫了,“要过去吗?”
江榆拧着眉头,想:“不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那去?”
江榆把书包放在了贺巢的车后座上面,深呼吸一口气,捋起袖子就往里面去。
贺巢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江哥,你等等我。”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巷子,看见不远处站了两个人,正在激烈的争吵,其中一个人就是徐新。
江榆认出来以后,便蹬蹬蹬跑上去,喊:“谁在欺负徐新!贺巢要打你了!”
贺巢:“???那你进来干什么的?”
江榆义正言辞,“给你喊话的!”
贺巢:“······”
但是比他们更加尴尬的是徐新,他看见江榆和贺巢进来,脸一会发白一会发红,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僵硬的举起手和他们俩打招呼:“晚上······好?”
江榆和贺巢止住脚步,这才认真的打量两个人,似乎不像是校园欺凌,更像是情侣吵架。
尤其是另外一个高个男生的手还来拉着徐新的手腕,脸色激动的想说什么话,但是看见他们两个人窜进来,一脸被打扰的不快。
而徐新也是脸色绯红,言语激烈,但是仔细回想,激烈的好像不是那方面。
四人面对面,徐新和那个男人红了脸。
江榆还是有疑问,看向那个不认识的男生,问:“你是谁?你和徐新在干什么?”
贺巢赶紧上前,一把捂住江榆的嘴巴,“不好意思,我们先撤,你们继续。”
那架势像是管小孩似的,拽着江榆往外面走。
江榆不愿意了,他要进来的,他喊的话,怎么就走了!
他没顾得上贺巢捂自己嘴巴和肢体接触,挣扎开就想往他们那里跑。
贺巢脑门直流汗,拦腰抱着江榆,不让他继续,“江榆!人家老情人见面分外眼热,你去凑什么热闹!”
江榆停止挣扎了,似乎懂了什么。
他咳嗽一声,对刚刚自己的有些傻的行为进行无视。
但是徐新像是被那句老情人刺伤了,他忽然尖利的否认:“我不是认识他!”
那个男孩子一气,扯着徐新的手激动的问:“徐新!你乱说什么!你能不能听我解释完?”
徐新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那男孩,扭头往江榆他们那里跑。
男孩也紧追上来,再次想要拉徐新,但是他年轻气盛,下手不知轻重,那架势不像是去拦情·人。反而像是打仇人。
贺巢禁不住拧眉,上前一步,挡住了徐新和江榆。
男孩被挡的突然,本就暴脾气,伸手就想推贺巢。
但是贺巢动作更快,他微微侧身,闪开了男孩的推搡,然后迅速的握住男孩手腕,狠狠的往后一掰,瞬间就将男孩制服。
那男孩胳膊被拧到身后,动弹不得,禁不住咬牙,直抽冷气。
江榆看着就疼。
男孩还没说什么,徐新忽然跳出来,有些不忍朝贺巢喊:“放手!别打他!”
贺巢望着徐新,又看了一眼陌生男孩,顿了三秒,没放手。
江榆摸摸鼻子,觉得该自己上场了,他清清嗓子,说:“贺巢,要不然你先别冲动?先坐下来好好谈谈,你不是说用暴力解决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贺巢:“······那我听你的。”
第31章 无所畏惧
贺巢松了手以后,准备撒手不管自己走人了。
但是江榆望着他们俩个,不想走。
贺巢只好跟着江榆一起看他们俩。
徐新被望的老脸发红,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江榆转向那个陌生男孩,“没。”
陌生男孩:“······”
四人僵持不下,贺巢决定带他们去白鸟酒馆。
夏哥非常开心深夜又有人来光顾,给他们一人一杯苏打水,然后送了一份果盘上来。
贺巢不开心的买了单,觉得这个决定有点亏。
但是看这江榆的模样,可又觉得不亏。
在之前徐新被欺负的时候,他根本不想去弄明白原因,现在却孜孜不倦的想要知道徐新和这个男孩的事情。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改变了很多。
至少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
贺巢低头勾唇,喝了一口苏打水后,笑吟吟的看着江榆。
徐新注意到他都快要溢出来的眼神,诧异了一会以后,也轻轻笑开了。
男孩见徐新笑,他也笑了。
三个人这样笑着。
江榆不干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为什么没参与进去?为什么他们三个人一起笑?
是自己的笑点不行?
江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的望着贺巢,想要他解释。
贺巢挑眉,当看不明白,把矛头指向了那个男孩,问:“你是不是那个照片里和徐新接吻的人?”
一言惊起江榆。
江榆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看向男孩,“你就是那个人啊?”
男孩低头,神色有些尴尬,“嗯,是的······”
江榆很疑惑,“那为什么没有拍到你的脸?”
男孩:“······”
徐新咳嗽一声,“那什么,喝水。”
男孩忙不迭地的点头,拿起水杯喝水。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徐新最想开口说话了,断断续续的,也没头没尾,但至少在那些事情发生以后,第一次向人倾诉。
“他那时候就转校了,他是文科班的,所以贺巢你不认识,我们俩就初中同学,家也在一块就认识了,我本来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就和他玩得好。有一次我们俩被安排到图书馆看书,晚自习的时候······”
“他亲我了,我也亲他了,但是我也很害怕,我觉得我生病了,可是去上网查知道这是同性恋,不是病,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后来,我们俩在没人的地方就会亲,我也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当时,至少觉得我们就是和别人谈恋爱一样,不过就是男的和男的。”
说到这里,徐新的眼睛红了。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我和他亲的是被偷拍了,然后传到了学校墙的帖子上,学校其实想给我们处分的,但是又怕发酵成社会事件,就说让我们退学,我爸我妈觉得我没错,就闹到学校,后来学校也不让我退学了······他那时候就转学了,我不知道他会转学。”
“一开始我真的觉得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和男的亲而已,但是好像都不对了。他们总是骂我同性恋,总是说我恶心,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有我的那个照片,还说我会给男的做那种事,我知道我不能怪他,但是······我就是很生气,为什么你不和我说?你就走了,你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我要受骂,你就可以安安心心高考,做那些事的不是我一个,为什么只骂我?”
徐新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本来说以前那些事,后来全部变成讨伐那个男孩的愤怒话语。
男孩也红了眼睛,他咬着牙,扯着徐新的手臂,“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贺巢听完了这些话,面色没什么变化。
江榆却握紧了双手,紧张的观察他的脸色和眼神,生怕他露出一点点嫌弃和恶心的样子。
贺巢没注意江榆的模样,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声音缓缓的说:“你没有错,你也没有,他们在骂你的时候,却不知道你是最勇敢的。那些他们最恶心的同性恋,是敢表达自我的勇敢的人,即使他们被恐吓、被厌恶、被殴打,也敢于声明自己的立场,表达自己的观点,勇于出去为自己的权益斗争的人,他们是同性恋不是错,也不是想要标新立异,而是宁愿被所有人不理解、被所有人侮辱,也不愿隐藏真实的自己。”
“你就是那样的人,勇敢无畏。”
“而那些人在一直强调坚决的认为同性恋恶心的时候,他所感兴趣的不是同性恋的恶心,而是他本人愚蠢的优越感。”
徐新的手颤栗起来,他望着贺巢的双眼,贺巢的脸上带着少年人的残酷和无所畏惧。
他一直以为在茫茫大海中,唯有他一个人被扔在了无人的礁石之上,所有人都拒绝与他同性。
就算是他喜欢的男孩,他的父母,以及给与他帮助的江榆。
他们也从来没有真正的认同过自己,他们并不是在同一个世界。
但是当贺巢那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徐新感觉夏日正午的太阳撒在自己头上,周围的浓雾散开,原来他身处的不是孤独的礁石,而是平地,他和所有人都在一块土地之上。
江榆望着贺巢,有一瞬间,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贺巢坚定的双眼。
他的目光如炬,闪着耀眼的光芒,江榆勉强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丑陋而懦弱的自己,他贫瘠的内心,只是害怕和如履薄冰的不安,他害怕的时候贺巢发现他喜欢的是男人,而厌恶他。
所以为了不变成奇怪的孩子,他一直努力在逃避着。
但是那种会被人发现自己是奇怪的人的不安仍旧充斥着他的内心,他不敢说,也不敢想。
以至于在听见贺巢这番话的时候,江榆心中有什么东西轰隆隆的碎裂了,慢慢地,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那一棵在水泥缝儿中的绿芽渐渐长成。
江榆低下头,嘴唇微微发抖。
桌上的气氛变的沉重,贺巢也好像是受了影响,脸色差了些许,他拉开椅子,“你们俩聊,我去卫生间。”
江榆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了贺巢的变化,他也站起来,跟着贺巢往楼上去。
贺巢从狭窄的楼梯快速走上去,脚步像是要踩穿楼梯,用了很大力气跑到楼上屋子里。
江榆只晚了一步,就被他啪的一声关在门外。
贺巢反锁了房门,就冲进卫生间里,使劲的拍着自己的脸,然后从卫生间柜子里找出一盒药,抠出来吃了下去。
他使劲深呼吸着,试图缓解自己刚刚高亢的情绪,但是却怎么也无法平复下来。
外面的江榆着急了,用力的拍门,一边拍一边喊。
贺巢还没说话,夏哥的声音就传来了。
“没事,他这是老毛病,有时候会吐,肠胃不好,估计刚刚喝了凉的苏打水弄得。”
夏哥淡定的解释,还拍拍降雨的肩膀,“你下去陪你们同学说话,我去帮贺巢。”
江榆不放心,一时间忘记了夏哥那只有不少细菌的手在自己肩膀上拍过,他拧着眉头,问:“真的没事?”
“我还能骗你?”夏哥吹了声口哨,“一会就好,你先下去,他肯定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吐的。”
江榆转念一想,没人愿意把不好的一面给外人看。
他想着,就自己下楼了,等坐到位子上,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肩膀被夏哥拍了。
江榆噌的一下站起来,唰唰唰的拖了外套,扔进了垃圾桶。
徐新:“·······”
徐新身边的男孩,忽然勾唇笑了,对着徐新说:“洁癖是病,得治!”
这句话不知道勾起了徐新什么回忆,他的脸腾的红了,随即低下头,嘟囔:“就你话多。”
江榆望着他们俩的氛围不像是两个人要大家寻仇,吵个你死我活,反而有一种怪异的亲近感?
难道他们俩在改善关系?
江榆疑惑的看着他们俩。
徐新被他看得一阵冷汗,尴尬的问:“那······贺巢,怎么样了?”
“他······”江榆低头,他望着桌上的苏打水,觉得心情有点烦闷,“就没事,好像吐了。”
徐新倒是没想到,惊讶的问:“不会吧?他肚子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夏哥说他是老毛病,一会就好。”
江榆终于感觉的自己为什么烦闷了。
因为贺巢吐的样子不给自己看,但是可以给夏哥看。
江榆不开心了,他也不想说话了,就自己生闷气,连徐新的事情也不想听了。
徐新倒是和边上的男孩聊了起来,渐渐的语气也柔和的多了,不像之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男孩受宠若惊,端茶递水,还问他要不要送他回家。
徐新看着外面的天,似乎有点晚了,明天周六还是要上课的。
徐新看了眼楼上,贺巢还没有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搞好,他想了想,“还是等贺巢······”
“唉~同学,你们先回去吧!”夏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拿了几罐牛奶,走到他们面前,一人塞了一瓶,说:“贺巢吐的难受,估计不能招呼你们了,今天要不就这样,周日你们俩,叔叔我请客!”
徐新听了,颇为可惜,他拿起书包,“那叔叔,帮我对贺巢说声谢谢。”
夏哥答应,“你们路上小心点,挺晚的了,我给你们叫车。”
徐新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不用叫车。”
那男孩也自告奋勇,“叔叔,不用,我送他回去。”
徐新没拒绝,也没有答应,和江榆打了招呼,就离开了酒馆。
江榆还闷闷地坐在桌子上,捏着牛奶。
夏哥愁,这孩子也不好搞,他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
结果,江榆自己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低声说了句再见,转身就跑了。
夏哥跟上去,伸头往外面看,见江榆一溜小跑,很快没了影子,不由叹口气。
害!青春呐!
关了大门,夏哥熄了灯,上楼去找贺巢。
贺巢的脸色苍白,蹲在角落里,低头望着木地板,像是要盯出个洞来。
夏哥问:“你好了点没?”
贺巢没说话。
夏哥换了一个说法,“江榆那孩子走了。”
贺巢抬起头,“什么时候?”
“就刚刚。”
贺巢艰难的坐起来,他捡起一件外套,随手套上,就要出门。
夏哥一把拉住他,“你去哪?”
贺巢没说话,又找出手机,给江榆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