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榆顿了一会,缓慢的低声解释:“会被处分。”
贺巢看着吴洋涨红的脸,还在地下挣扎要翻倒自己,忽然松开手,放开吴洋,站了起来。
周围的人嘴巴张的老大,实在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贺巢又听了这个神经病的话?
李楚最先反应过来,他生怕贺巢和吴洋起更大的冲突,一个箭步连忙拉起来吴洋,一边拉一边喊:“吴哥,咱们不和那神经病说话,咱们去打篮球。”
吴洋气的眼睛发红,猛地推开李楚,爬起来就准备冲到贺巢面前。
哪知道江榆忽然上前,喊道:“教导主任来了!”
吴洋一愣,他刚刚无所避忌的和贺巢起冲突,但是被李楚拉起来的时候,已经清醒了一点,知道自己和贺巢要是打起来,学校肯定会把责任往他头上推,他已经有了一个处分,现在再吃一个,回去肯定躲不了一顿打。
但是李楚这样尴尬的圆场叫他完全下不来台阶,正想在贺巢面前争一下面子,他忽然听见教导主任来了喊声,想也没想,转头就跑。
剩下的几人也没有去验证教导主任是不是真的来了,也都撒腿就跑。
李楚倒是战战兢兢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个人没有,这才看向江榆。
江榆低头,又快速的看了一眼贺巢,想了想还是解释起来:“通常学生对有威严和权势的成年人会不自觉的感觉害怕和畏惧。”
贺巢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少有的露出了一丝笑容,问:“所以你就喊狼来了?”
“是的。”江榆指指桌子,“你们弄歪了我的桌子。”
李楚觉得这个新来的真的有病,被他的话气的想笑,埋怨道:“弄歪了还不是因为你自己。”
江榆又沉默了,他抱着双臂,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那件厚呢子大衣,被他神经质的扔进了垃圾桶,显得古怪异常。
贺巢张张嘴,准备说些客套话,叫这个新来的别惹吴洋了。
哪知道江榆忽然又抬头,执拗的说:“是你们打架弄歪了我的桌子,因果关系上,是同学你的原因,不是我。”
贺巢:“······”
李楚没想到这个神经病会怼贺巢,刚刚如果不是贺巢,他就被吴洋闹得不知道出什么事,现在居然怪贺巢弄歪他桌子。
“喂!你踏马别胡说八道行不行!”李楚上前,生气的脸都红了。
江榆见状,立马退后一步,抱着双臂,楚楚可怜的活像是李楚对他做了什么事情一样。
李楚更气了,“喂!你踏马说话啊!刚才不是说的挺溜的吗?老子一讲话,你抖什么抖!你以为刚刚贺哥是为什么和他打架,还不都是因为你!”
贺巢被嘲的头疼,捏着眉头,准备制止李楚。
江榆却忽然快速的回道:“不是我,是他想睡觉,那个人蹭了他的桌子,他觉得很生气,所以和那个人起了冲突,为什么会因为我?”
李楚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气的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愤愤的丢下一句:“你踏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江榆一愣,脸色更加白了,低头沉默着,也不坐下去。
贺巢叹口气,他看向李楚,“李楚,你知道亚斯伯格症吗?”
“啥?”李楚忽然问,一脸懵逼。
贺巢看了一眼李楚傻白甜的模样,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算了,你走吧。”
江榆这时候却红了眼睛,像是十分生气一样,抬头直视着贺巢的眼睛,说:“我不是亚斯伯格症!我不是亚斯伯格症!我不是亚斯伯格症!”
贺巢一愣,似乎没想到江榆不是亚斯伯格症,但是他也没说什么,转头直接走掉了。
李楚被他们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贺巢走,连忙也跟上去。
“贺哥,你干嘛帮那个神经病啊?”
贺巢走到楼下操场的樟树下,顺着草地坐下来,然后仰头望着树叶阴翳的地方。
“他不是神经病。”
李楚认为江榆就是个神经病,他例举:“他桌子擦了几十遍才坐下来,别人碰他一下,他就扔掉衣服,刚刚还傻逼似的,听不懂人话,还觉得是贺哥你的错,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贺巢本来懒得解释,现在看李楚这傻样,不解释他会一直叫江榆叫神经病,对于江榆来说,这样不好。
“他是没有智能问题的自闭症,只是很难与人沟通。”
李楚不爽了,没想到贺巢会为江榆说话,“那还不是有问题吗?”
贺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纠结这个问题,“至少人家智力没有问题。”
李楚脸红:“······”
贺巢继续说:“你不要神经病神经病的叫他了,他不是神经病。”
“好吧,贺哥,我不叫了就是。”
······
下午的课都是语文课。
江榆对语文很苦手,很难读懂那些意思,只好一遍遍的自己默读。
贺巢在前面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烦躁。
“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
江榆细腻低缓的声音,反反复复的在读这一句话。
他似乎很不懂这个意思,但是固执的想要弄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以至于急了眼似的反复默读这句话。
贺巢叹气,不自觉的转头低声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作者对反动派的仇恨心情,“当局者竟会这样的凶残”和走狗文人“竟至如此之下劣”进行公开的抨击和无情的斥责。”
江榆抬头,清澈的眼神里满满的疑问。
贺巢想了想,他可能听不懂,沉吟道:“他说那些不是人。”
江榆哦了一声,用笔在那句话下面,把贺巢的那句话一笔一划的写上去。
贺巢很给他面子,“······你很认真。”
江榆又低下头,继续往下读。
贺巢满意的回过神,心里涌荡着一份难以理解的自豪感,他托着下巴,看窗外的树叶。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又敲了敲。
贺巢咬牙,回身。
江榆小狗似的眼神在他面孔上转了转,随即低头点了点另外一句话。
贺巢:“······”
见贺巢不说话了,江榆有些急了,低声默念:“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
贺巢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江榆脸都憋红了,他卷卷蓬蓬的头发在窗外阳光下,也洒下了阴翳,细细密密的,随他的嘴巴一开一合的动弹,那些光点也随之而动。
贺巢忽然出了神,心里不知名的情绪席卷而来,让他一瞬间脑袋空白了。
而江榆只是念:“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
贺巢笑了出来,“你看我像你家请的随叫随到家教老师吗?”
江榆一愣,摇摇头说:“我的家教老师是女老师。”
贺巢:“······”
江榆沉默了一会,又念了那句话。
贺巢无奈,他眨了眨眼,满嘴瞎讲:“意思是倘若能多看她一眼,也就够了,这是对她的怀念。”
江榆歪头,但是乖乖的把这句话记下来。
贺巢心里很舒畅,像是许久未见到太阳,忽然晴天了,还有暖暖的春风拂面的感觉,舒坦的像是徜徉在海水中一样。
看着认真的江榆,贺巢勾起了嘴角,“不懂的,下课再问我。”
江榆停住笔,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贺巢和模样,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贺巢唔:“乖。”
作者有话要说:欺负老婆真快乐,一直欺负一直很快乐。
贺同学你这样会后悔的哈哈哈哈
第4章 烦躁
贺巢下课再说果然守约。
江榆把不懂的句子全部画下来,然后用面巾纸把贺巢那一边的桌沿擦干净,请他回身给自己讲课文。
贺巢满嘴胡话,假一句真一句的把课文的意思念出来。
江榆也听不懂,只是认真的一笔一划的记下来。
李楚捏着酸奶瓶子,蹲在一边,想说话。
贺巢扫了他一眼。
李楚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立即闭嘴,吸溜着没多少的酸奶。
江榆记完了,看着满页的字,甚是欣慰,他抬头,有些害羞,可是却非常努力的说:“你真是个好人。”
贺巢挑眉,“不谢。”
李楚怜悯的看了一眼江榆,叹口气,这新来不像是智力没毛病的样子。
······
一中晚自习只到晚上上十点。
江榆回到家几乎都快十一点了。
今天他却没有早早洗漱睡觉,而是拿出来了白天的语文书,翻开书页,看着贺巢教他的那些句子。
他望着那些句子,伸手摸了摸,然后笑了笑。
忽然手机嗡嗡响了一下。
他的qq有新消息。
c:新学校怎么样?
江榆想了想,回复:很好,我的前桌人很好。
c:你说很好的人,看来是得道圣人,才称的上你一声赞。
江榆弯起嘴角,心想贺巢确实是自己遇上为数不多人的好人,话不多,又听话。
他回:你也是好人。
c回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江榆合上书本,问c:玩游戏吗?
c没有立即回复,过了一会才回:今天不想玩游戏。
江榆和c两个人算是相识多年的网友,江榆少年时候在康复中心被医生建议扩大交际圈。
明显,江榆做不到面对面和人说话交流,别说交朋友了,他在傅云开的建议下,干脆在网络上找了一堆网友,美名其曰扩大交际圈。
医生拿他也没办法,江榆父母见他这样,也算支持,至少不是完全封闭自己,不和别人交流,交网友,总比不交朋友的好。
江榆和c也是那时候认识的。
江榆在论坛发布了一条消息,称自己想要认识新朋友,c是第一个留言的人,虽然当时留言的人也很多,但是只有c 一个人依旧和他保持联系。
然后c带着江榆开始玩游戏。
两个人乱七八糟玩了很多游戏,常年下来变成了好朋友,纵使没见过面。
江榆也认为c应该也是自己的朋友,自己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只是这个好朋友最近有很多烦恼,比如他和自己坦白说,他是个同性恋。
江榆觉得他是青少年性·观念没有发展成熟,是对自己错误的认知。
但是c却很认真的告诉他,他从十多岁就明白自己是同性恋了,他只对男人有兴趣,他就算自渎也都是对着好看的男人的脸。
江榆有些吃惊,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说出来,只是寥寥数语,安慰了c。
但是c并没有想这件事上多讨论,简单说了几句就过去了。
江榆看c的那句的不想玩游戏,心里闷闷的,他打开论坛。
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界面上的消息。
忽然手机又响起来了。
江榆赶紧去看,却发现不是c的消息,是傅云开问自己睡着了没有。
他顿了一会,回:没有,准备睡觉。
傅云开秒回:今天怎么样?老师怎么样?同学还好吗?
江榆看了一眼,眉头渐渐拢起来,然后将手机关上,并没有回复。
傅云开一直等着回复,可是老半天没有新消息,他一直魂不守舍的,捏着牙刷刷了半天,结果发现自己没有挤上牙膏。
他低喝:“草!”
今天没见到江榆,他回来的时候,江榆的车是直接开进他家院子里了的,没有停留就进了门。
他刚刚下楼就听见江榆他家大门砰的被关上的声音。
傅云开觉得烦躁又怨怼。
烦躁的是自己为什么老是想着江榆,怨怼的是江榆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他这几天感觉尤为严重,江榆不在身边的空旷感,让他一直魂不守舍,以至于让班里不少人都取笑他是丢了媳妇一样。
傅云开心想,江榆也是男的,都是兄弟,怎么能说是丢媳妇呢?
他搞不懂啊?可是心里对媳妇这个词像是被刺到了一样。
觉得烦躁。
这口气堵在傅云开心理化不开,实在难受的慌。
他打开手机,盯着江榆的头像,最后缴械投降,他打开常玩的论坛,匿名发了一个问题。
【我是一个十八岁的普通男高中生,一直很照顾自己的朋友,也和这个朋友认识很多年了,几乎天天在一起,这几天他不在我身边,我觉得很难过,我是不是同性恋?】
傅云开措辞小心翼翼,活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钢铁直男,他胆怯的发了问题,连网页也不敢刷新,连忙退出论坛,关掉手机,赶紧上床睡觉。
只是,临闭眼睡觉前,他打开微信,看了一眼江榆有没有回复。
结果,江榆半个字也没回。
傅云开扔开手机,长叹一声,这感觉莫名的奇怪啊!
江榆读完了课本,已经十二点了,他打了个哈欠,认真洗漱了,准备关电脑上床睡觉。
他的鼠标正在刷新的位置的界面,他正要关机,却一眼扫过去看见了同性恋的字眼。
江榆一愣,想起了c,也想起了自己的以前的事情。
他缓了许久,便坐下来,看着那个匿名帖子,看着这个匿名帖子提出的问题,他沉吟了许久,终究还是回复了。
当他回复完毕,直接关了电脑,手机响了响,他低头去看。
是傅云开的消息。
【我下周一就能转了,回头我们一去上学。】
江榆摸着手机,抬头看向了窗外的对面的房子,只是对面已经关灯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