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陈郁迷迷糊糊醒来, 见到赵由晟在他床边, 他还以为自己做梦, 赵由晟看他呆呆的样子, 伸手摸了他的脸一把。温热的手掌, 让陈郁意识到此时赵由晟就在他身旁,他的眸子亮起,立即爬起身来,将对方抱住,欢喜唤他:“阿剩!”
陈郁温暖的身子落入怀,赵由晟搂住他的腰,缓缓将人放倒在床上,炙热的唇随即贴上。亲吻中, 陈郁抚摸赵由晟的眉眼,发丝, 闻到他身上宫香的气味, 心里很安宁,昨夜的慌乱一扫而尽。
两人的吻浅尝辄止,门窗虽然关闭,但难保墨玉不会突然闯进来。赵由晟放开陈郁, 坐起身来, 他整理衣领,陈郁爬起身,背靠床而坐, 他睡得发丝凌乱,衣衫松垮,他看着赵由晟,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赵由晟从怀里揣出一件穿红绳的小玉饰,把它放陈郁手中,他说:“我在古莲寺求的平安扣,给你带上。”
陈郁低头看掌心一枚小小的白玉壁,他用手指摩挲它,接着将它捏在手心。陈郁认识赵由晟许多年,他很了解他,他的阿剩本来是不信鬼神的。
要搭乘海船的人,往往会去寺里或者天妃庙里求护身符,毕竟海洋喜怒无常,偶尔会有海难的消息传至海港,人们为求心灵寄托,往往会去寻求神明的庇佑。
“阿剩,我明天要随杨家的船去明州看姐姐,兄长和我一起去。”
“知晓,我昨日在番馆遇到杨焕,他与我说过。”
“嗯。”
陈郁点头,他猜测阿剩应该是知道了,原来是杨焕告诉他的。
“昨夜我去睦宗院见宗正,和宗正谈海寇的事,尚王房派的子弟都在,和他们聊至深夜。”赵由晟昨夜因有要事,所以没有过来陈家找陈郁。
“我听说连尚王房派的船都遭海寇洗劫,这些海寇真是猖獗!阿剩,我哥还说是刘家在背后捣鬼,我哥想和杨大哥召集明州的海商,另组织一个海商行会,但是我爹不大赞同。”
“组建行会,需得朝廷允许,他们想私自组建,也难怪陈钢首不赞同。”陈端礼一生都在守信,上一世,甚至因为对朝廷忠心耿耿,拒绝投敌而遭刘家毒杀,赵由晟不惊讶他不赞同。
陈郁在这件事上,很矛盾,他觉得父亲和兄长都有各自的道理,他问:“阿剩也觉得不妥当吗?”
“不,我觉得有些规矩不用守,既然刘家不值得信任,就该舍弃。”赵由晟有上一世的记忆,对于刘家绝无好感。
陈郁想阿剩果然是个不守规矩的人,他要是受礼教束缚,断然不会喜欢自己,不说不能喜欢,恐怕还要离自己远远的呢,像瘟神一样躲避。
见陈郁傻傻笑着,赵由晟摸他的脸,看他的眼神很深情,陈郁被看得不好意思,把头低下,小声说:“我就去几天,很快就会回来。”
赵由晟哑笑,应声:“别让我等太久,要不我会去明州把你寻回来。”
“噫?”
陈郁不解,为何阿剩要说把他寻回来呢,他肯定是会自己回来的。
两人在房中交谈,房间外不时传来仆人的声音,时候已经不早,陈宅的人们全都起床。陈郁见墨玉一直没来推房门,想她是有意不来打扰,她知他昨夜等阿剩等得很晚。
陈郁起来穿衣,赵由晟没有外出的意思,陈郁拿来要更换的衣服,躲到屏风后面脱衣,哪怕有屏风遮挡,他还是满脸通红。他生活在海港,知晓男子间也能像男女间那般体肤相亲,□□好。
赵由晟其实很君子,他没去窥看,为避免陈郁难堪,他坐在书案前,翻阅手边的书卷。陈郁更换好衣服,从屏风里出来,赵由晟发现他已经将平安扣系结在腰间。
不信鬼神的赵由晟,愿意为陈郁去相信,相信它会保佑他的小郁安然从明州回来。
杨家有数艘海船,体型最庞大的属朱雀船,此时归杨钦所有,杨焕率领的这艘海船也是大型海船,并且与朱雀船是同年营造,船身的样式完全一模一样。
晨光刚照亮天边,陈郁和陈繁就已登上杨焕的船,陈端礼和赵由晟一同前来送行,目送海船升帆、起锚,缓缓驶出海港。
陈郁在船尾用力朝父亲和赵由晟挥手 ,他脸上绽露笑容,前往明州,他无疑是开心的,和嫁在明州的姐姐已有两年未见,他十分思念她。
赵由晟目送船离去,望着甲板上的陈郁和站在他身旁的杨焕,他不由联想到上一世被杨焕带去明州一年的陈郁。
上一世,赵由晟悄悄送行陈郁,看他登船,看船将他载远,看站在甲板上的杨焕解下自己的风袍披在陈郁肩上,看杨焕拍着他的肩,将他带离。
赵由晟只能远远看着,眼睁睁看着,是他舍弃了陈郁,是他自己做的抉择。载着陈郁的船远去,消失在海面,赵由晟失魂落魄般坐在观浪亭上,被冬日的海风狠狠刮了一天。
上一世那些看似不可逾越的东西,在重生后的赵由晟看来压根不是问题,如果有什么让他感到为难的,也许就在于亲情。
海船远去,陈端礼回头对赵由晟说:“由晟,到前面走走?”
“好。”赵由晟跟随。
两人在沙滩上留下脚印,一个海浪过来,将他们的脚印抹平,深冬难得寂寥的海港,空荡的海滩上唯见他们俩的身影,他们边走边谈,身影越来越小。
陈端礼不似赵母,因为赵由晟年长,她的心思全在调皮捣蛋的小儿子身上,陈郁但凡有些变化,陈端礼都能察觉。起先,陈端礼认为自己想多了,直到赵由晟天天出现在他家里,还总是夜晚来,和儿子两人待在房中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