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被紧抱入怀,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门口, 房门没关, 门外随时会有人经过, 陈郁紧张, 他低语:“阿剩?”
赵由晟松开臂膀, 陈郁脸红,轻力推开他,外面传来言语声,是吴信和燕燕在院中说话。
“阿剩,你怎么了?”陈郁不放心,他觉察今日的赵由晟很反常。
赵由晟走至门口,朝吴信说话的方向望去,回头对陈郁低语:“没什么, 只是想抱抱你。”陈郁本来跟着赵由晟来到门口,听到这句话, 忙退回房中, 他满脸通红。
对于两人的关系,陈郁想得不多,只因为喜欢是自然而然的事,但有时陈郁还是会想, 他们俩的事要是有朝一日被赵父知道, 阿剩必然要被责骂,甚至挨打。
陈郁不想要他受丁点伤害,也不要他受家人责怪。
独自坐在床上, 陈郁整理自己的衣领,摩挲去心中的一份不安,他低着头,觉察赵由晟就在他身边,且往床上拿什么东西,随后一只朱漆的琴盒递到他眼前。
琴盒上黑底朱字书写二字:“听涛”,这是琴名。琴盒全新,还未曾开封,陈郁抚摸琴盒上的文字,听赵由晟说:“是张唐琴,原本珍藏于大学士颜公府第,凤池下有颜公的款识。几经易手,因缘巧合让我购得。”
陈郁吃惊道:“竟是张唐琴!阿剩你是如何购得?我与元容一直想买张古琴。”
“好几月前就让店家帮忙物色,正好有卖主在出售。”赵由晟从书桌拿来一把玉制的裁纸刀,递给陈郁,道:“小郁,把它打开。原本的旧琴盒腐朽不堪,我让店家新换一只琴盒。”
陈郁接过裁纸刀,轻轻划开琴盒封口的纸,把琴盒的盒盖打开,盒中是一张完好无损的古琴,用材考究,大漆暗暗生辉,陈郁惊喜。
见陈郁的神色,赵由晟便知他很喜欢,温语:“试试手。”
陈郁点头,小心翼翼将琴从琴盒中取出,搁放在大腿上,他试着拨弄几下琴弦,音色古朴,余音悠远,是张难得的好琴。
陈郁爱不释手,敛袖正坐,抚弄琴弦,弹奏一曲《幽兰》。
琴曲在房中响起,悠扬而深远,原本在院中的燕燕忙前来听曲,她见到的是一位抚琴的翩翩少年郎,端雅昳丽,心中惊叹。
她家郎君站在一侧听琴,深情而专注地看向演奏者,眼里只有他。
燕燕没有进屋,止步于门口,不忍进去撞破他们两人的亲昵。
曲尽,陈郁抬起头来,才发觉屋外站着人,不只是燕燕,还有吴杵,他有些不好意思,心想他们应当都已猜到这张琴就是要买来送他的。
他不再抚琴,心里慌乱,就似私情被人看破那般。
赵由晟朝吴杵瞪了一眼,吴杵知趣离开,燕燕也跟着离去,两人边走边小声交谈的样子,被陈郁在窗户里看见。
陈郁抚摸琴身,低头不语,赵由晟知他心慌,握住他的手,陈郁小声问:“他们会告诉孺人吗?”
“无事,我母亲知道我买这张琴便是要赠你。”赵由晟言语平静,买琴的事,他还真得跟母亲说过。
陈郁缩回手,看向赵由晟腰间的水晶兽,他送他的腰饰,同样是十分贵重的物品,或许在赵母看来只是礼尚往来。
“小郁,喜欢吗?”虽知他是喜欢的,赵由晟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陈郁点头,眉眼含笑,手指拂弄古琴的轸穗,应道:“喜欢,谢谢阿剩赠我良琴。”他不曾想过阿剩会送他琴,还是张名琴,这张琴他要好好珍惜,日日弹奏,就似与阿剩日日相伴那般。
“不必言谢。”对赵由晟而言,见到陈郁脸上的笑容,看到他爱不释手的样子,花的那些钱很值得。
陈郁带琴离开赵家,走出院子觉察到燕燕偷偷朝他投去目光,他回头一笑,丝毫不怪罪。陈郁担心的是赵母起疑心并责怪阿剩,既然阿剩说赵母已知道,他便也不再心慌。
燕燕见陈郁带着书童离去,书童抱琴紧随在后,陈郁身影飘逸,端雅行走在前,她想难怪郎君会喜欢他,阿香姐也总说他好话,他真是个秀美而亲和的人。
燕燕想郎君贵为宗子,而陈家小郎君亦出生自富豪人家,两人年月也渐长,这份暧昧之情应当维持不了许久。燕燕来赵家前,也曾在大宅里服侍过贵人,她见识比较广,听闻过男子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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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海港发船,无数的海船应时出发,扬帆随季风南下,每年发船的情景都十分壮观,人们围在港口观看。
赵由晟与数位宗室子弟来港口看船,他遇着郑远涯,郑远涯家的船已经装满货物,不过不在今日出发,安排在明日。郑远涯一副水手打扮,敏捷如猴般爬下船梯和赵由晟打招呼,他说他今年将随船出海,还有这回可不是跑澎湖岛,闍婆国这类短程的地方,一路有刘家的战船相伴,他家船要去三佛齐。
郑远涯指向海面上数艘陪伴海船出动的战船,他道:“刘恩绍真是条厉害的老狐狸,听我爹说,从古至今就没有海商当过沿海制置使。舍人是读书人,就说是不是这样!”
赵由晟回道:“是不曾有过,刘家终于如愿以偿。”
“老家伙会来事啊,正好海寇闹事给他逮着机会,朝中也有他的人帮他打点,终于从皇帝那儿讨来个大官当。”郑远涯对刘家没丝毫好感,但他还是承认刘家的人有能耐,他羡慕道:“哪日我家也能封个官当当,多威风。”
也不想想他家可是有黑历史的,朝廷没杀他老爹头已经是宽宥,还想当官。
两人交谈间,郑家的船工喊郑远涯,说是郑父找他,看来有事要忙。郑远涯跟赵由晟道个别,说明年冬天见,潇洒把手一挥,快速爬回船上。
赵由晟想随船出海往往要隔年才能返回,明年再见郑远涯时,两人可都又长了一岁。赵由晟正打算离开,突然听上方传来郑远涯的声音,他喊道:“舍人,帮我谢谢小郁,谢他做一盒香饼给我用!”
赵由晟知道那哪里是小郁制作的香饼,分明是曾元容,却不知小郁是如何说动曾元容,他竟愿意帮忙。
憋住告诉郑远涯这个“残酷”的真相,赵由晟朝船上的郑远涯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