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毛毛,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哥哥像是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主动站了起来,我眼睁睁的看着毛毛乖巧地从他膝盖上跳了下来,然后在他的脚边摇着尾巴打转。
“我认错狗了,他真的不是我家的。”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我把那盒巧克力放进了书包,昨晚睡前顺便规划了一下这盒巧克力的用法:这盒巧克力一共11颗,代表一生一世,每颗巧克力大概是一元硬币的大小,我拿出6颗把它们分成四等分,然后每年吃一颗,这样6颗我能吃二十四年;剩下的5颗把它们分成八等分,然后吃四十年,吃完整盒巧克力我差不多也能进棺材了。
至于为什么要用这种吃法,是因为哥哥的爱意是有限的,前几十年我还年轻,可能会经常想念他,所以需要1/4的巧克力续命;后几十年我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也许只会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想起他,因此只要吸1/8的爱意就够了。
我进了教室,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赵衡易瞧我满脸春风得意的表情,疑惑地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宝贝。”我神秘兮兮的把手藏进书包里,摸到了那个铁盒。
“什么什么!什么宝贝!”
我万分谨慎的把盒子摆在课桌上,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什么?”
“这是——宝!贝!”
“哇哦——”赵衡易睁大了眼睛,“里面是不是有一本失传多年的武功秘籍?练了能够拳打班主任,脚踢臭臭泥?”
我缓缓的把手扣在盒盖上,语气鄙夷:“肤浅!这怎么可以跟武功秘籍相提并论!很掉价的!”
“不会是灵丹妙药吧?吃了能够长生不老?!”
“不错,小子,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赵衡易急了,催促我赶紧打开让他赏赏眼,我手指用力掀了盒盖,11颗粉色包装的巧克力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啊?这是什么?”
我埋头狠狠闻了一口盒盖里的香气,陶醉道:“看不出来吗?巧克力啊。”
“就这?这不是网上九块九包邮的网红爆款巧克力?”
我早就知道像赵衡易这种粗俗之人根本不会懂得这些巧克力的特殊含义,适逢徐老大来我们班巡逻,我重新合上盒盖,招手喊他过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什么?”
“这是——宝!贝!”
“哇哦——”徐晓峰睁大了眼睛,“里面是不是有一本失传多年的武功秘籍?练了能够拳打赵衡易,脚踢潘颖颖?”
我缓缓的把手扣在盒盖上,语气鄙夷:“肤浅!这怎么可以跟武功秘籍相提并论!很掉价的!”
徐老大直接一巴掌呼我脑门上,不耐烦的说道:“别给我故弄玄虚,快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我小心翼翼的掀开盒盖,徐老大看着里面的东西问我:“这是什么?”
“某人送江童牌巧克力,吃一颗能上课不睡觉,吃两颗能考年级第一,吃三颗能直接变成神仙再也不用被凡间事所困扰。”
徐老大沉默了良久,开口:“他是不是有病啊?”
“是。”赵衡易斩钉截铁的回。
“我警告你们哦,”我盖上盒盖,把铁盒放进课桌里,“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千万别偷吃哦。”
然而等我上完厕所回来看到的是一群人围在我课桌前吃巧克力的场景。
太妹老大瞧见我还跟我挥手埋怨:“你买的巧克力啊?我说我最近减肥,赵衡易非要我吃,说是你的一片心意。这巧克力好甜,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啦。”
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有过相同的经历,反正当时的我脑子一片空白,二话不说冲了上去,接着课桌被掀翻,我把赵衡易放倒按在地上狂揍。
“啊——啊——别打了别打了,疼啊——”
他的惨叫声吸引了许多人的围观,太妹老大急得一直打徐老大:“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打起来了!你快去拉架啊!”
“我我我......他看上去太凶了!我我我有点怕......”
“你胆子这么小当什么老大啊?!”
“那你去!”
“我是女孩子!欸!童童!童童!别打了!你打他你手不痛吗!”
“啊——童童——好痛啊——你别打我了——我再也不吃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混乱,在这么混乱的场合里有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你们在干吗?”
太妹老大见到他像是见到救星:“你你你来了!快快快!童童跟赵衡易打起来了!”
“江童?”哥哥喊了我一声,见我根本不理他便踩着一地狼藉走了过来。他走到我们面前,弯腰,抓住我的校服后领把我提了起来:“别打了,你们怎么回事?”
我杀红了眼,听见他的声音揩掉了飙出来的一滴眼泪。我甩了甩酸疼的手腕,捡起地上的粉色糖纸梗着脖子与他控诉:“他们刚刚趁我不在,吃光了昨天你送我的巧克力。”
“没了?”
哥哥说这两个字时的语气太过云淡风轻,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晓得这盒巧克力对我的重要性,但我还是没忍住,委屈的再度红了眼:“我自己一颗都没吃。”
“我再给你买不就行了?”
这个始料未及的答案令我鼻头一酸,失而复得的爱意让眼泪瞬间冲出了眼眶,我反手揪住他的校服,呜呜呜的开始擦眼泪:“呜呜呜......他们怎么能这么坏啊......我自己一颗都舍不得吃......”
哥哥环顾一圈,扫了一眼吃过巧克力的坏人们,然后他抬手,揉着我的脑袋附和我:“嗯,太坏了。”
“呜呜呜我再也不要和他们玩了......”
“嗯,不跟他们玩了。”
“呜呜呜......”
“我过会儿多买几盒送你好不好?”
“......好。”
第27章
5月16日 晴
法属波利尼西亚上有一个失望群岛,它位于土阿莫土群岛偏远的西北部,面积约为17平方公里。传说这个群岛名字的由来是某位探险家在十六世纪到达该群岛以后,在该群岛上没有找到任何淡水水源和补给品,因此感到非常失望,故将该群岛取名为失望群岛。
太妹老大张大嘴,牙缝上还黏着巧克力的残骸,她看着这离奇的场景,说话时连舌头都短了一寸:“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要你管!”我比划了一下拳头,“坏女人!”
“不就吃了你几块巧克力?有必要这么小气?”太妹老大不屑地瘪瘪嘴,转头吓唬哥哥,“下次你再送他东西我一定带头第一个吃光光!”
即便哥哥已经和初恋妹妹在一起了,但太妹老大的话他依然会听,我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有了表情:“你跟他计较什么?你明明知道他跟你那些阳奉阴违的姐妹不一样。”
“可以啊长本事了,都会替他说话了,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是吧?”
“你越说越离谱了。”
“不是要去买巧克力?可不可以带我一个啊?要不要我写张申请书找江童签个字?”
哥哥被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逼得节节败退,他抬手,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你想去月球都可以。”
太妹老大极其嚣张的踹开挡在面前的课本,昂首挺胸的模样仿佛是母猪团结大会上的那只领头母猪:“那走呗。”
“我也去。”在一旁还没看够热闹的徐老大默默举手。
“我也去。”在地上还没吃够苦头的赵衡易哼哼唧唧。
所以结局是哥哥带着我们一群人去学校的小卖部探险,赵衡易顶着一张五彩斑斓的脸把小卖部里的巧克力统统拿了一遍,我看着他购物篮里的东西,问他买这么多是要做什么,他“蹭蹭蹭”的退后了好几步,有些忌惮的看着我说这些都是买给我的。
“可是花的又不是你的钱。”
“大家都是兄弟,兄弟的钱就是大家的钱。”
徐老大一边拿鸭舌一边跟我们说他刚从校长室里听到风声,下个学期我们还要再分一次班。太妹老大嚼着一支荔枝味的棒棒糖含糊地问不是已经分过文理了吗,这次还要怎么分,难不成按性别分吗?
“可能按成绩来吧,总得在一群烂泥里找出几个能扶上墙的。”
“哦——那我们这几个人不是要打乱重组了?”太妹老大扬起下巴指着哥哥,“你不是要跟童童一个班了?”
哥哥拿农夫山泉的手一滞,偏头看了她一眼:“可能吧。”
“等一下......”太妹老大“嘎嘣”一声把棒棒糖咬碎,“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开心啊?”
“我没有。”
太妹老大做事一向没什么原则,别人走一步,她可能要比别人多走九十九步,我蹲在卖薯片的货柜前听他们讲话,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无奈这个女人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你不会喜欢我们童童吧?”
“你不是问过我这个问题?”
“可是当时你没讲清楚呀。”
“我讲清楚了。”
“你跟谁讲清楚了?”
“跟江童。”
“再讲一遍,我也要清楚。”
“你要多么清楚?”
“举例说明的清楚。”
“......那你问问他们,喜不喜欢江童?徐晓峰,你喜欢江童吗?”
“当然,我认识的人里他是最有趣的。”
“赵衡易,你喜欢江童吗?”
“如果他以后揍我的时候别下手那么重,我会继续喜欢他的。”
“颖颖,你喜欢江童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就差把他当成亲弟弟了,所以我和大家都是一样的,现在够清楚了吧。”
“你保证没有掺杂其他感情?”
我明明也在场,可是他们说这些话时完全没想到要避着我,所以我怀疑都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但我身无分文,也没有一技之长,怎么想也没想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拿这些话讨好我。太妹老大的这个问题仿佛让我又回到了当时哥哥问能不能和他做朋友的那个时刻,有好一会儿我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等到他终于开口的时候我还配合他的语气联想了一下他此时的神情——他大概皱了一下眉头。
“你少看那种奇奇怪怪的小说,我很不能接受同性恋的。”
“不是吧大哥?!”太妹老大也许是没料到自己会弄巧成拙,“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把异性恋同性恋分得这么清楚啊?”
“我努力过,但没办法,你得尊重我的三观。”
“那如果有一对男孩子在街上牵手,你会怎么做啊?”
“沉默但并不认同。”
网上对失望群岛的描述并不是很多,然而几乎所有的介绍里都会有那么一句话——那儿环境恶劣,并不适合人类生存。
第28章
5月17日 雨
被伤害过一次的男人与被绿过一次的男人似乎有着相同的心路历程,不管心里有多难受,不管生活有多糟糕,到头来别人安慰你的时候还是只有那老生常谈的两个字——坚强。
放学后我拎着十几盒巧克力朝校门口走,太妹老大不说话,却一直像小尾巴一样跟着我。从教学楼到校门口大概有五分钟的路程,到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她这种无声的道歉,转头冲她喊话:“姐,你还记得自己是个老大吗?”
太妹老大背着书包,两只手还抓着书包的肩带,她弯下脖颈,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小石子:“我已经从良了。”
“你说什么?能不能大声点?没吃饭啊?”
她仰起头,听话的大声喊:“我说我已经从良了!”
以太妹老大为圆心,周围所有人都齐齐望了过来,她一脚踹飞脚边的小石子,威吓那些有着惊讶表情的路人:“看什么看!没见过从良的女人啊!”
我再三保证自己真的没什么事,也不会把哥哥讨厌同性恋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太妹老大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想不开要寻短见一定要记得找她,因为她亲戚的棺材铺最近正好开业,她带我去买还能打个八折。
分别时我送了她几盒巧克力,她连忙摆手说自己可不敢吃,万一吃出了什么问题她可能要和我一起买棺材,我说没关系,现在它已经不值钱了。
回家的路上恰逢晚霞落日,昏黄像泼墨般席卷了整个天空,我仰头观察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咸鸭蛋,想到了咸鸭蛋我就突然有些饿,于是在下个路口拐了个弯,进了一家黑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