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姨,穆南城的嗓音低哑忍耐,你扶我妈回房去休息。
穆南城顾虑到沈凤仪的身体按捺着脾气,但他生硬的语气和疏离的态度还是让沈凤仪大为不满:
你这是什么态度?
抱歉,穆南城语速很快,轻且冷淡,萧然病着我心情不好,您要是觉得我不懂礼数那就多包涵
他扯了扯嘴角,嘲讽的表情悉数落进沈凤仪眼里,
您也知道,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桀骜不逊,您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你!
沈凤仪骤然一阵眩晕,她脚下一跌几乎要站不稳,郑慧瑜赶紧扶住她。
穆南城二十岁以后就再没跟沈凤仪这样说过话,她一时之间悲愤交加,你这是什么话?南城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您这话严重了,如果您不是我妈,穆南城的眼眸犹如冰下寒潭,几乎有些咬牙切齿,萧然也不会这个样子。
梨湖庄园规矩多,像郑采翎这样寄宿的客人是不可能单独进到厨房和穆南城书房这些重地的,除非是沈凤仪发过话,否则那盘绿豆汤在送到穆南城面前时一定会有人先检查过。
他什么样子了?沈凤仪气息不稳,他这么大个人,看到什么东西都胡吃八吃
说白了,那东西本来就不是给他吃的!谁也没把脑筋动到他头上去过!
嘘!穆南城食指比唇,嗓音里像是染了水汽,又轻漫又缥缈,您声音小点,别吵到他,他好不容易睡着。
沈凤仪强撑着的镇定淡然的面具终于彻底破裂,她的音调不降反升:
你这是为了他,还记恨上我了不成?我生你养你,三十年的情分还比不上他跟你结婚这几个月?
情分?
穆南城眸光中有抹异色一闪而过,如果一定要解析那其中的意味,竟像是他正狠下心来做出某个决定,
您要非这么比,非得在今天问我要个说法,那好,我给你个说法。
穆南城示意站在墙角里,自这对mǔ_zǐ 针锋相对后就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贴墙缝里去的女佣走过来,把毛巾递给她,穆南城本来想让女佣按照自己给萧然擦拭的方式继续帮他降温,想了想还是作罢,虽然这是个年过五旬的阿姨,但擦身这样的事,他还是不想借任何人之手,于是只淡淡吩咐道,
你在这里看着萧然,要是他不舒服或者醒了,去书房叫我。
女佣赶紧应是。
穆南城率先走了出去,沈凤仪看着他的背影,透着满满的冷漠,只觉得有一根绳子在勒着她的喉咙,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郑慧瑜担忧地说:
夫人,您今天还是不要跟少爷继续说下去了,他现在还在火头上
他能把我怎么样?沈凤仪胸口剧烈起伏着,怒声道,难道他还想把我也赶出梨湖庄园不成!
郑慧瑜再也不敢劝,心里却是毁断了肠子,要不是她也一时鬼迷心窍听了采翎的话,事情哪里会到这样子。
楼下郑采翎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郑慧瑜只得匆匆下楼去。
保镖提着两个大箱子在前面健步如飞,两个女佣各自按着郑采翎的一边肩膀将她连拖带拉,郑采翎披头散发脸颊涨红,看到郑慧瑜出现在楼道边她歇斯底里地哭喊:
姑姑!姑姑!他们都欺负我,你快来帮我!
郑慧瑜奔下楼梯,郑采翎已经被女佣推出了门。
等等!郑慧瑜喘息着喊,阿梅阿琴,你们让我跟我侄女说句话,说完我就让她走。
叫阿梅的女佣叹了一口气:
瑜姐,不是我们不近人情,大少爷的脾气你也知道,他说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
我知道,这不还有十五分钟呢!
女佣说:十五分钟跑到大门外,这都得紧赶慢赶呢!
什么?郑慧瑜愕然,梨湖庄园从大门到主楼,一条z形通道全程有数公里,为什么要跑出去?
女佣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却也没办法,只得转述穆南城的话:
大少爷说的是,让她滚出去,我们想着,跑出去应该也是可以的
郑家姑侄两个都惊呆了。
女佣压低着嗓音继续道,
大少爷的意思是让郑小姐滚出南江,瑜姐,你你说两句就赶紧让郑小姐快点跑吧
郑采翎恨得牙龈都要出血,她忽然仰头扬高了声调冲着主楼大喊:
穆南城!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凭什么让我滚出南江,你以为你是南江的皇帝呜呜呜
捂住郑采翎嘴巴的竟然是郑慧瑜,郑采翎瞪着自己的姑姑,眼珠子都快要脱窗而出。
你住嘴!
郑慧瑜狠狠一跺脚,郑采翎不知道,梨湖庄园的老人却是亲眼看过穆南城当年是怎么对待穆进淮一房的,他就露过那么一次手段,但是足够郑慧瑜铭记半生。
梨湖庄园岁月静好了太久,久到连她都以为穆南城的逆鳞也是她们能随意捋的,久到她以为有沈凤仪罩着她们就能为所欲为了,久到她都忘记了那个从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男人真正狠辣无情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郑慧瑜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你要是还想在这世上好好做人,就给我乖乖离开这儿!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她又附在郑采翎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些什么,郑采翎霎时瞪大了眼睛,满面惊恐。
郑慧瑜郑重地点头,肯定自己所说的都是事实。
走吧,快走吧,郑慧瑜红着眼眶,忽然就哽咽了,也怪我鬼迷心窍,怎么就着了魔迷了心不是咱们能得的东西就不该痴心妄想
如墨的黑夜里,郑慧瑜看着年轻女子疾奔进夜幕里的身影,白色的裙摆在暗夜中像是一只仓皇逃离罗网的蝶,疲惫地捂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