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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纪元狂潮(1 / 2)

天色昏沉沉的, 风该起了。


齐秦王朝是个临海的王朝, 这里是个离海不远的都会。不论春夏秋冬,夜晚的时候总是常常起风。


柳老头佝偻着身, 在瑟瑟的寒风中提着灯笼, 扯着嘶哑的嗓门从一条条小街巷上走过,嘶哑着声敲着锣。


他是个更夫。


走过一条街之后,柳老汉喘得跟个破风箱一样, 一口气倒了老半天。


一抬起头来, 柳老汉险些惊得背过气去。


“你、你……”


柳老汉哆哆嗦嗦地看着面前。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无声无息地站到了面前。


这人穿着几乎与夜色融在一起的黑衣服,精瘦精瘦的,个子高高的, 带着斗笠。这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 像鬼魅一样。


在黑暗中出现的人形形色色的什么都有, 柳老汉当更夫当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的事情, 情知道想要安安稳稳地在黑夜里活下来就该当个老老实实的更夫, 什么时候都看不见听不见,低着头走路。


那些黑夜里来来去去的人, 跟他们这些蝼蚁一般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柳老汉当了一辈子更夫, 低了一辈子的头, 佝偻了一辈子的背。


但是今天,却又这么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他面前。


柳老汉见多了自己的同伴,其他的更夫不知不觉地就死在阴冷的巷子里, 一抬头看到这带着斗笠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手顿时就抖了起来了。他的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那些静静躺在阴冷巷子里的更夫尸体,想起官家的人只会什么都不说把尸体拖去埋了。


“我什么不知道。”


没等对方说什么,柳老汉哆嗦着,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对面出现的人,像是也愣了愣。


“老丈,我只是问个路。”


顿了顿,带着斗笠的人说。


柳老汉死命地埋着头,几乎要趴到地上去,浑身颤抖着,话也说不全,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会什么都当作不知道的。


风雨欲来前一切是安安静静的,但是山间的蚂蚁却能够感受到那种异动。


那种不安的异动。


一日一日无声无息死去的更夫,夜里多起来的行色匆匆的人。


柳老汉只是个普通的更夫,苍老,但是人老了,看事情比年轻人就清楚很多了。夜浓的时候,悄无声息出现问路的人,会是什么普通的人吗?不论是什么样的人,带着斗笠出现在沉沉的夜色中,就不会希望自己的行踪被暴露。


就算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这种人的问题,最后还是会免不了一死啊。


“我……我不能死啊……”


柳老汉仿佛听到了寒刃被风吹出的声音,他沙哑的嗓音中几乎带上了绝望的嘶鸣。


带着斗笠的人没有说话。


忽然地,他问:“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要当更夫。”


声音已经没刚才的客气,带着一种不该是普通人会有的冷刀般的感觉。


柳老汉哆哆嗦嗦,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颠三倒四地急促交代着,就像抓住了一线生机。


柳老汉一天天在冷夜里走街串巷的,就为了几两银钱换点儿吃食。他年岁其实已经很大了,就他这把老骨头,常年嘶喊哑了的破锣嗓子早就不适合再做更夫了。但是没法子,柳老头的儿子上个月就死了。


怎么死的,柳老头自己也说不算清楚。


柳老头的儿子和他差不多,一辈子的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几年前好不容易讨了个媳妇,然后得了个大胖小子。他和儿子都喜欢得不得了,为了攒点钱送孙子以后念书,柳老头的儿子一咬牙,就跟人去当了跑苍濮的车夫。


仙家的飞舟是遍布十二王朝大陆没错,那是仙家的东西,普通的商人坐不起,因此只能雇车夫赶车从齐秦跑到苍濮到金唐。


这种往返一趟就要很多时日的车队,车夫的工钱都算得很高,因为路太长。


而且是件危险的活。


从齐秦到苍濮那么远的距离,一路上多少的山多少的水,穷山恶水就能够要了一批人的命,更别提那些野兽妖鬼。跟着这种车队,也就和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没什么两样了。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哪个勉强能够活下去的人愿意去赚这个钱?


大部分的车夫都是小心翼翼跑上几趟,赚了点儿钱能够凑合着租上点儿地够糊口,就不再跑了。


从齐秦王朝刀苍濮王朝再到金唐王朝的路上,也不知道埋了多少人的白骨。


很多年轻的小伙子怀揣着点儿天不怕地不怕的热血气往苍濮一跑,想着大富大贵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儿子决心当跑苍濮的车夫的时候,柳老汉蹲在破门前,蹲了老半天,觉得太阳辣辣地刺眼。孙子在屋内什么都不懂地哭着,孩子他娘拍着儿子的襁褓小声地哄着。儿子闷不吭声地站在他面前。


齐秦的商人遍布十二王朝,九州钱庄繁华无比,但那是九州钱庄的事儿,跟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没关系。在齐秦,和九州钱庄没关系的,就别想着经商,经商的人也得按年像九州钱庄交钱。


商人也算不上容易,至于他们这些老百姓就更不容易了。


经商的人多,商人一有钱了就买田。田一天天地,少得可怜,商人的田有着九州钱庄的份子,王朝不敢收太多的租。那剩下的税赋可不就是一层一层地又摊到他们这些穷百姓身上了吗?


柳老汉和儿子累了一辈子,不想自己的孙子再这么活下去。


那就得读书啊,得认字啊。


认字的,才能够去九州钱庄的庄子里当个伙子学徒,才能够考科举啊,才能够不用再一辈子活不出个人样。


蹲了老半天,柳老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摆了摆手,说,行,你去吧。


儿子一走,柳老汉的心就开始提起来了。


一次商队往返一次齐秦苍濮,少说也要几个月。儿子有惊无险地去了两次,回来的时候,人瘦得只剩骨头,黑得不成样子。但也带回来了一些钱财。但是几个月前,儿子随着一个姓楚的商人再次去了苍濮。


柳老汉等啊等,始终没等到儿子回来。


托人一问,说,姓楚的商人家里都在办丧事了。


柳老汉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死了。


儿子死了,儿媳哭天抢地第三天上吊了。


一家子四口人,柳老汉年纪大了,儿子才几岁,家里没什么地。儿子一死,这顶梁柱也就没了。


一张席,卷了儿媳运到城南的乱葬岗埋了之后,柳老汉不得不重新当起了更夫。冷风嗖嗖的夜里,穿着件破棉袄继续扯着几乎哑了的嗓子。


然后在今天夜里,被带着斗笠的黑衣人拦下来了。


他跪伏在地上,不敢说自己清楚黑衣人不会是什么好角色,只会一遍一遍地重复,自己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儿子已经死了,儿媳上吊了,他也死了的话,他的孙子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


柳老汉清楚,自己这种小角色不管是在仙人也好,哪里的大人物也罢,在他们的眼里就是蝼蚁一样,不值钱的。被随手杀掉灭口也是正常的事情,他已经绝望了,却还是一遍一遍地重复,说自己不能死。


悄无声息出现在夜色中的人没有再说话了,柳老汉只能感觉到,对方依旧静静地站在面前。


久到柳老汉在等一道刀光的时候,带着斗笠的男子忽然开口了。


问了几个很偏僻,一般人不知道的地点在哪里。


没有人比当更夫的,更了解这座城的大街小巷了。他们知道最繁华的人家在哪,也知道最生冷无人烟的地方在哪。


柳老汉哆哆嗦嗦地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他依旧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头也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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