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贪狼,风格嚣张高傲,手段阴毒,以色惑人,恃美行凶的传闻屡见不鲜,可见是个方方面面都坏到根里去的邪魔。
听七杀口气,像是自家师弟和贪狼有一腿,玄山掌门能乐意才有鬼。
七杀低首避席,行礼道歉:“道尊为名副其实天下第一人,岂敢拿贪狼区区犯上作乱的贼子小人与道尊相提并论?”
看来奇怪,七杀明明眉目凌厉,肃杀之意从深邃五官中斜飞而出,叫人忍不住打个寒颤。然而他谦和赔礼时,居然无半点违和之意。
玄山掌门冷哼一声,不接话。
七杀道:“非是在下胆大包天,胆敢非议道尊。奈何贪狼销声匿迹在昆夷山顶上,在下亲去探查过,在山顶发现道尊新近残留的气息,想是道尊知道一二贪狼下落,冒昧前来一问。”
他话说得好听,玄山掌门脸色丝毫不见好转。
魔道中人来求见已经触租玄山掌门霉头,七杀明里暗里先以魔道之势压人,再换成如今谦卑口吻,全是暗示卫珩和舒遥有一腿,玄山掌门不甩七杀脸色甩谁的去?
玄山掌门一句:“拔剑!”快冲出口时,他旁边的女子侧身越过椅子扯了扯他袖子:“师兄,算了算了。”
出声的是玄山掌门嫡亲的师妹,玄和峰峰主杜微。
她口角噙笑,秀丽眉目如鬓边的珠翠一般泠泠生辉。
玄和峰主口中称算了算了,袖中手指一敲一敲,眼里分明透出在看好戏的意味来。
无疑是在当今剑拔弩张的气势上火上加油。
大殿之中唯二两个受掌门看重得以留下的弟子打算偷偷溜出去开护山大阵,以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恰在此刻,卫珩从后殿中走了出来。
他怕舒遥不见自己表态不肯放心,因而带了舒遥来玄通峰。
来了玄通峰后,卫珩又怕舒遥和七杀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一个没克制住跑出去被七杀单方面殴打,特意叮嘱在:“你在后殿屏风内等着,有遮蔽气息的阵法在,七杀不会发觉。”
深知保命要紧的舒遥乖巧点头。
卫珩从后殿屏风内绕出,没有驭使风雷,金光护体的气势,寻常的走路姿态,偏偏如一锤定音时最有分量的一把剑,往一锅欲燃开的沸水之间驻了一根定心针。
刚才还似笑非笑挑着眉头,浑身上下写满不服来怼的玄和峰主起身低头,招呼他道:“师兄。”
掌门也从座椅之上起身,缓缓道:“师弟,你来了。”
他与玄和峰主两人和卫珩拜在一师门下,依礼,掌门方是玄山真正的掌舵者;依情,掌门是卫珩师兄,为长为尊,见卫珩怎么也不该起身让一席。
但是他让了。
无关长幼,这是奉诸四海而皆可,数万年不变的对强者的尊敬。
道尊卫珩,自是天下间第一等让人尊敬的强者。
七杀使后退两步,真正弯下了脊背拱手作礼:“魔道七杀使,见过道尊。”
卫珩先颔首招呼过掌门和玄和峰主:“师兄,师妹。”
接着对七杀说道:“你在寻贪狼使。”
语气平平无波,显然是不需要七杀使的答案。
卫珩从不对人说假话。
倒不是自诩如何的品德高尚,羞愧说假话此等有辱人格的劣事。
卫珩修习之道乃是天道。
普天之下,万般道法之中,最光明正大,最不欺于人的一种。
卫珩直言不讳:“我知道贪狼使的下落。”
被师弟亲自打脸的玄山掌门比七杀使更先有反应。
玄和峰主将她师兄被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面色收入眼底,习以为常中袖子中掏出一小药瓶,旋开取出一颗备用。
特意请玄山中最好的炼丹师针对掌门情况特治的“天王保心丹”,有速效救心之功效。
七杀使不是眼瞎,看得见玄和峰主和玄山掌门那里的小动作。
他顾全大局,也心细如发,暗忖着虽说是卫珩打的掌门脸,但人家嫡亲师兄弟,玄山掌门多半是会迁怒到自己这个外人头上。玄山不可为敌,到底不能得罪太过。
于是七杀使姿态放得更低,高高捧着卫珩道:“道尊高节,心系天下,想来是定然容不得贪狼那等心思歹毒的背主之人。恳请道尊告知我一声贪狼在何处,也好让我给尊上,给魔道一个交代。”
七杀比起一开始见玄山掌门时的紧绷状态,倒是心弦渐松,暗自舒了一口气。
仙魔两道看不上眼归看不上眼,卫珩为人是被有目共睹几百年,众人均心服口服的。
说他包庇舒遥,玄山掌门要被气到吃天王保心丹,七杀也同样不信。卫珩开了口,料想是愿意告知舒遥下落的。
七杀将眼里一抹暗藏的杀意掩藏得滴水不漏。
贪狼一日不死,他一日难以安枕。
贪狼连对他一贯亲厚的让雪天都敢拼却重伤一剑杀之,况且是素来不睦如他?
屏风后面的舒遥听七杀使的话,一个字也没听太进去。
卫珩的保证如雪片,听上去不重,却纷纷满满飞满他整个脑海,融会成一汪清泉,恰好解心火焦燎。
他渐渐松开握住寒声寂影的手。
自己对卫珩有点依赖过头了。舒遥盯着寒声寂影的剑柄,心里想道。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话虽如此,他始终没有再去握上寒声寂影过。
卫珩声音清淡,仿佛意识不到自己说的是什么惊天霹雳:“抱歉,我要护着他,无可奉告。”
伴着他声音一同落下的,是玄和峰主一声“师兄!”轻呼。
她做惯了这种事,手脚很熟练,先是不着痕迹掐住玄山掌门脖颈,以防他当真晕过去,接而眼疾手快扔一颗天王保心丸到他嘴中。
松手拍一拍衣袖,玄山掌门又是那个威严凛然的玄山掌门,人设不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