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落静静听着这些年沈之靳的经历。她坐在沙发上,起初双手随意放在大腿上,后来每听沈启说一句,她松散的五指便收拢一分。她并不擅长用语言和情绪去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知道沈之靳在国外的治疗过得很煎熬,可喜的是,s国的治疗水平高,确实成功让他痊愈了。让她没想到的是,沈之靳这些年居然一直关注着她的一切。知道她因为爷爷的家族联姻,有了未婚夫苏以南。知道她出现事故,神志不清过好几个月。曾经那几个月天天在冰冷冷的治疗室里,接触各种冰凉的机械仪器,是她最暗无天日的时光。不曾想,她的那次事故,那么严重的影响了沈之靳。如果不是她,沈之靳就能提前两年痊愈。那几个月她意识不清醒,其实后来清醒之际,像做了一个梦。但沈之靳不同,他要清醒的去承受所有一切,身体和内心的两重煎熬,痛苦远在她之上。念初中时,白初落比同龄人的思想早熟。那会儿班上有个特别喜欢看言情小说的女同学,某天不知道看完了哪本小说,受的影响颇大,大放厥词说以后要好好念书,考上理想高中。女同学是班级里中等偏下的成绩,然后有人问她怎么突然想通要奋发图强了?女同学笑得灿烂,说:“我想变得更优秀,去遇见那个人?”“啥人?”女同学:“你信吗,世界上有个人在默默守护你。”大家知道这位女同学喜欢看言情小说,觉得她入迷太深,笑哈哈打趣的让她少看点,容易做梦。女同学的话,班级里没人往心里去。更没人信。包括白初落。过去这么久,白初落依然记得那天的场景。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课桌上放着一本资料书,她垂眸看书,淡漠得连余光都没给。到现在,甚至记不清那个初中女同学长什么样,却在此刻,被施了魔法一般,想起那句话。那年一听而过的话,在她身上成了真。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沈启观察白初落的神色变化,呼了口气,索性趁这机会将故事讲完,“十二三岁那会儿,阿靳为了增强体质,去学了各种武术,一练就是好几年。”“十八岁那年,某次意外,阿靳半夜回家撞见俩群人,完全不是地痞流氓那种群殴场面,个个都是高手,还有人见了血。”“大晚上的,人多分不清,阿靳被其中一方人当成敌对,阿靳被迫动手,撂倒三四个,直到另一方人战败而退,剩下那方才发现阿靳不是他们的人。”“阿靳和那群人阴差阳错认识了,他们觉得阿靳有实力,开始死皮赖脸跟着他叫老大。”“后来,有了cl集团,群体日渐壮大,大概就是黑白格那种类似的,不过cl更低调。”沈启解释。既然是讲故事,那么就得讲全套。沈启:“所以,你知道cl创始人是阿靳,那你知道公司名字的由来吗?”白初落顿了顿,摇头。现在很多公司都喜欢娶英文形式。比如司空家的,以形式为名,s-k,一眼便知。至于沈之靳他们的这个cl,看着不知所云。有特殊的意义?沈启叹息的说,“果然不知道,不过也是,谁会往那方面想。”他起身,“阿靳的卧室是走廊最里面那间,房间多得是,你今晚住这吧,挺晚了,外面还刮妖风,不安全,阿靳就麻烦你了,输完液,不出意外明天就会退烧,今晚有事可以打我电话,我家在隔壁那栋。”交代一番,沈启转身打算下楼。白初落在原处,眉头轻皱,刚才的问题还没给答案,沈启就转移了话题。楼梯边,沈启的声音再次传来,“cl成立的原因只有一个,能在某时某刻保护好想保护的人,对了,你应该听说过,取名流行首字母吧?”相信聪明人一点就通,更何况白初落这种高智商。只要不谈感情,她就是顶层能力者。之后,沈启迈着步伐下了楼,让白初落在别墅里随意。白初落坐在沙发上,琢磨着沈启那话。取名,首字母,cl。这几个关键点连到一起,果然不到三秒,白初落心中就冒出了答案。cl……初落。放在以前,她可能觉得是巧合,现在沈启说了那么多,无一不在证明,cl就是初落的首字母缩写。白初落的呼吸慢了半拍。从未想过,原本会拿她的名字创建一个公司,还是那么大的规模。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蔓延四肢百骸。她来到走廊尽头的那间卧室前,恰好一名医生拎着医药箱出来,像是处理完毕。医生跟白初落交代了些注意事项,离开。屋内。沈之靳靠着床头,手背扎着针管在输液。烧成三十九度三,整个大脑的意识模模糊糊,却依旧睁着眼睛,保持醒着的状态。隐约听见门口和别人交代事情的声音,只当是沈启和潘樱他们。很快,医生的声音消失,脚步声越走越远。卧室的门被推开,没发出什么动静。沈之靳靠着床头,想找手机,侧目之际,余光撇到了门口的身影。可能是上方的水晶灯太刺眼,照得他的视线出现轻微的重影。他看见那个人影走来。不是沈启,不是潘樱也不是潘子锐。一直到白初落在床边停下,沈之靳轻轻眯了下眼睛,似乎在确认。白初落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紧接着伸手,掌心覆盖到沈之靳的额头上。一阵不正常的烫度袭来,使得她眉头皱得更深。肢体间的触碰,让沈之靳找回真实感。她衣服穿得好,外面风大温度又低,以至于进屋好大一会儿也没能缓过来。冰凉的手心和滚烫的额头形成极大反差。这种冰冷的程度,对此刻的沈之靳有降温的效果,像一个冰袋。注意到她身上单薄的外套,沈之靳眸色沉了沉,发烧的原因,嗓音有些沙哑,“怎么穿这么点衣服?”他抬起扎着针管的右手,握住女孩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白初落挣脱,冷声制止他的动作,“手放好。”她控制着男人的手腕,把输液的右放好,免得乱动回血。发着烧,沈之靳唇色有些苍白,没有气血,他长着一副男女老少通杀的俊美颜值,褪去气场,宛如一个毫无攻击性的‘病美人。’或许是白初落的声调冷,且脸色严肃,病美人和她对视一眼,就规规矩矩的不再动右手,乖乖听候她发落。白初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重,思索两秒,便拎着拿着椅子走动起来。沈之靳目光紧紧跟随她移动,以为她要走。然而只是换了个方位,白初落绕到床的另一边,重新坐下。沈之靳输液的是右手,她现在换成了他左边。随后,白初落主动握住男人的左手,宛如冰火的两只手再次相交。沈之靳垂下眼睫,看着一起的手,感受着她的体温,突然笑了声,“还以为烧出幻觉了。”“……你不困吗?”白初落发烧只想睡觉,尤其是高烧,整个人提不起精神,闭眼就睡。沈之靳:“不困,今天不忙?”这段时间,白初落每天都忙,他们见面的时间大大减少,偶尔吃个饭就分开。知道白初落是工作狂人,不想打扰,所以尽量没去找她,免得她更累。“嗯,最近忙完了。”白初落回话期间,余光撇到床头柜上的相框。相框里里放了四张小照片,从上往下,像是记录。第一张是他们小学的毕业照,时间过去太久,第一眼看没反应过来,第二眼才分辨出。里面好几个熟人,童见,李君曜,沈之夏,还有沈之靳。第二张是初中毕业照。除了沈之靳,其他人也在。第三张是高中毕业照。第四张是大学毕业照。白初落都不知道沈之靳哪里搞来的照片,也不明白他弄这个相框的原因。如果想要她的照片,肯定有其他更好的。沈之靳开了口,“下面三张,是我错过的青春。”他没有收藏别人照片,被当事人抓包后的不好意思。三十九度三,意识多少和清醒不太一样,比如平时能足够理智,而现在会冲动。“今晚会走么?”沈之靳问。白初落的视线从相框上收回,动唇正要回答沈之靳的问题。不料沈之靳再次出声,“别走。”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加大许些,嗓音低低的诉讼,“落宝,我头疼。”白初落微愣一下,“很疼吗,我叫医生。”“医生没用。”他抓着她的手,“要你。”那双眼眸漆黑如墨,生了病后里面的攻击性烟消云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幽静。与其说诉讼,不如说是严格意义上的‘撒娇’。白初落上次就发现沈之靳天生有令人心软的特异功能。这回更加确定了。白初落微微动唇,说出想法,“我没打算走。”沈启已经把人交给他了。闻言,沈之靳的眸子里逐渐染上笑意,“好。”白初落:“你真不困?”其实是困的,但沈之靳不想闭眼。白初落想了想,“那你现在是清醒的吗?”“嗯。”沈之靳看着她。“问题会如实回答吗?”她道。沈之靳:“想问什么?”白初落扫了眼男人的手腕,上面依旧戴着以前的男士手表,“我送你的表,是不是不喜欢?”这个问题问好几遍了。沈之靳都说喜欢。现在发烧的状况下,应该骗不了人,想知道答案是否不同。毕竟收到的礼物,没有跟送礼之人说不喜欢的道理。沈之靳回了三个字,“很喜欢。”白初落观察他的神色,非常认真,不像假话,便顺势追问:“那为什么不戴?”生日过去两个月了,就没见他戴过。虽然沈之靳的意识不是清晰,但这点小问题,哪怕无意识,他也能说出一模一样的答案。沈之靳示意白初落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他们都习惯性戴左手,本就是情人节限定,两只表近距离凑到一块,视觉效果就出来了。“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的情侣手表。”沈之靳道。白初落送的生日礼物,他固然喜欢。但是,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和她戴着情侣款的感觉。即便他们不是情侣,也照样能让他开心。他喜欢这种感觉。沈之靳的嗓音发哑,发着烧承认错误,“你掉我车上的表,我没弄丢,只是想借着补偿的机会,送你礼物,不然你不收。”“手表买回来我才知道是情人节限定,这句是假话。”“我故意的。”生了病的人冲动起来,什么都敢说,只要想到白初落今晚留下来陪他,他的温度就能飙到四十度。几乎不存在什么理智了。沈之靳神态有点紧张,主动道歉,“对不起,落宝会讨厌我吗?”怕她生气,怕她不理他了。白初落其实知道知道他的感情后,有怀疑过这点,所以心里波动并不大,“原谅你。”得到原谅,沈之靳的状态不再那么紧绷。高烧之下,醒着这么长时间,不疲惫不困是假的。他身子前倾,一只手抱住了白初落。白初落没动。沈之靳靠着她的肩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肩窝处。有点痒。白初落看出他的倦意,没再说话打扰,充当了他的靠枕。沈之靳昏睡前,低语了句,“落宝,晚安。”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听着耳边的呼吸声,白初落突然有种莫名的归属感。等沈之靳完全沉睡,她才轻轻推开他,让他躺下,盖好被子。她坐在床边,等待药水输完,给他拔针。……第二天,沈之靳醒来发现白初落靠在他床边睡着了。他愣了下,原来昨晚真的不是幻觉。沈之靳下床,将白初落抱到床上。这动作吵醒了白初落。白初落睁开眼睛,看了他几秒。沈之靳把她放到床上,“辛苦了,落宝。”白初落却侧身拿过包,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当着沈之靳的面打开。盒子里,是生日礼物的情侣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