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地之大, 永远窝在后宅中肯定是不得快活。生意起步后,李相浮结识了不少新朋友,并且这些朋友各个有权有势。当初女皇登基, 放宽经商限制。近年来针对男子的约束也逐渐变少,至少出行方面, 男子出远门的情况比比皆是。在女皇的默许和将军推动下,李相浮有慧根的名声渐渐传扬出去。三皇子在王都有一处宅子,近来他对外放出风声,要同李相浮一起潜心给女皇抄佛经祈福。下个月便是万寿节,李家无人怀疑这条消息的真实性。就在众人皆认为李相浮于三皇子宅邸中清修抄写经文时,一辆宽敞的马车正行驶在路上。“最近天气不错。”三皇子懒洋洋靠在马车里, 透过小窗瞄着外面的风景。“是不错。”李相浮这次出行游玩是其次,主要是要去看看地方上的生意, 顺便帮朋友一个忙。三皇子突然凑近,提议说:“要不要去河边玩?”李相浮:“会耽搁时间。”“那又如何?”三皇子一瞥外面骑马的某道身影:“本就是她有求在先, 你大可以放肆一些。”“言之有理。”一贯闲散的王爷附和了一句。李相浮笑笑没说话。说起来同样是姐弟,三皇子和王爷的关系远没和女皇来的亲近,多数时间两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走的是官道,路上相当太平。经过数日的赶路,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终于平安抵达罗城。“排队!”城门口的守卫较一般地区增加了两人, 入城要经过严格的检查。马车瞧着便价值不菲,为首的官兵不敢懈怠,提醒道:“想好了再入城, 现在进,月底前不准再出城。”话音才刚落下,远处急匆匆走来一人, 拉着守卫长在一边低语几句,后者连忙要来行礼。王爷摆了摆手:“我不希望太招摇。”暗示对方别把他来的消息传出去。进城后,李相浮下马车戴上帷帽,三皇子同样戴了一个,不过他比较个性,选用了浅绿色的皂纱。出来接他们的是师爷,边走边说起最近的状况。“三个月前,第一起采花案发生,”师爷叹道:“采花贼没有急着跑走,反而留下一株牡丹花。”“……短短几个月,这样的事件足足发生了十余起。”王爷面上没有往常的笑意,冷声道:“到现在还没抓到人,知府别说乌纱帽,脑袋我看都没必要继续留着。”师爷连呼冤枉:“我们也抓了几个人,但无济于事,还有两桩案子是同时发生。”“模仿犯罪。”李相浮忽然开口。师爷愣了下,猛地拍了一下手,“这个说法很贴切!”虽说轻装便行,归结下来行李也是不少。李相浮等暂时被安置在别院,稍晚点王爷带着卷宗过来,刚跨进门槛便歉然一笑:“没想到这里会不安生。”保险起见,他提议让侍卫先护送李相浮和三皇子回去。原本李相浮这次来是帮王爷设计宅子,罗城附近山水不错,王爷想在此修养一段时日,买了处宅邸。李相浮自然不乐意离开,他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谈,年末罗城会举办美食节,是一个推销酒水的好时机。视线落在卷宗上:“方不方便让我看看?”王爷:“都是几个月内的采花案件,大多已经破案。”三皇子也凑过来瞧了瞧,仔细看过后才知道前两起采花案后,再无人成功作案。多数悄悄混入宅邸后,只为从门缝或者窗户扔一株牡丹花进去。“冒着吃牢饭的风险,就为了做这事?”三皇子不理解这是何种心理。王爷:“我派人打听过,还有在酒馆吹嘘自己夜探男子房间成功的。”俨然把这种事当成谈资。“法不责众。”李相浮垂着眼,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大概不少人是抱着这种想法。”“更有恶劣者无中生有。”王爷缓缓道:“被抓的人里,两个是因为提亲被拒绝,一时不忿竟去诋毁对方名节。”三皇子凤目几乎窜起火焰:“统统抓起来,按重罪处!”王爷失笑:“朝廷重视法典,哪能由个人喜怒判案。”稍停一下说道:“除非陛下开口,可以另当别论。”只是从罗城到王都,快马加鞭传讯,一个来回也要好几日。李相浮忽然说:“罚有很多限制,赏却没有。”“赏?”“诋毁他人在律法里不是重罪,但也是罪。发出告示,让百姓举报诋毁者,凡查证属实,举报者一次可得一两银子。”李相浮淡淡道:“记得备注官府将严格保密举报者的信息,钱我来出。”三皇子摆手:“从我账上划,但此事查证起来很难。”王爷突然笑了:“不难。告示晚点发,这两日我先让暗卫在私下收集证据,届时一并罗列出来,能服众。”财帛动人心,一两银子对普通家庭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李相浮:“还得防止有人合作,一个故意犯事一个举报。”王爷笑道:“抓一个严惩,其他就不敢了。”骗赏的罪过在律法中可是相当重。王爷性子闲散,办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不过三四日,罗城便换了副景象。衙门日夜都接受秘举,一时间关了不少人。以前诋毁是吃几天牢饭,出来还能继续跟人吹嘘。现在不同,要家人拿钱来赎,且二次犯事者罪加一等。罗城的夜晚多了不少辗转反侧之人,担心会被身边狐朋狗友揭发。他们中不乏高攀不上亲事胡编乱造者,如今知府新增一条规定,凡是诋毁者,要亲自登门致歉。先前人多口杂,被造谣的人家没法追究,这一登门,少不得要再被收拾一顿。“现在只剩下第二起案件没抓到人。”王爷蹙眉:“就怕她躲藏起来,风声一过继续作案。”偏偏这起还是最恶劣的案件之一。三皇子心心念念着于罗城也打造一间炼丹室,闻言问:“一点线索也没有?”王爷拿出一张图纸:“家丁追到这里,人就不见了。”李相浮看了眼专门细化后的地形图,被圈出的区域暗巷交织,第一次进去的人很容易迷路。“大概率犯人就住在这里。”王爷持同一见解:“可惜天色太暗,家丁并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李相浮:“引蛇出洞考虑一下。”王爷突然定定望着他:“你该不会想……”李相浮点了点头:“我来当引子。”他有防身的本事,暗卫各个武艺高强,王爷本身也是个高手,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王爷不赞同道:“还是换种方式。”李相浮摆手:“不能留下隐患。”给恶人喘息之机就是对下一个受害者的不负责,再者说,城内治安不恢复,美食节也有可能取消。罗城没有明确划分‘坊’和‘市’,暗巷纵横的地方东面有不少做生意的店铺,西侧则是住宅。李相浮改帷帽为面纱,遮掩效果远不如之前。等他再次出现在大街上,顿时吸引了不少注意。他扮作来游玩的游客,王爷换了身普通衣服,二人以姐弟相称。在犯人最后消失的那片区域,李相浮故意摘下面纱装作透气。转了一圈,不时找人问个路,和王爷的聊天中也透露出不少信息,譬如晚上要去哪间客栈入住。天色一点点变得暗淡,两人回到客栈。近来出入城限制,客栈生意冷清。心不在焉拿着一卷书,李相浮坐在桌边打发时间。不大的房间里,衣柜,横梁……乃至隔壁房间,全都藏着暗卫。入夜,李相浮吹灭桌上的蜡烛。床帏是落下的,灯光熄灭后,藏在里面隐约的黑影也彻底黯淡。李相浮依旧坐在桌边,和王爷隔着床帏对话。王爷分析说:“后窗附近是河道,日常少有人,采花贼攀爬翻窗的可能性不小。”“希望她懂事,早点来。”“……”李相浮困倦地用书掩面,打了个呵欠:“否则明天还得守株待兔。”·夜深了,无法入睡的人很多。陈箩这次也一并出门,因为李相浮主动作饵,他不能跟着,只能留在院子里转圈。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他吓了一跳。三皇子披着外衫,皱眉斥责:“走来走去,吵死人了。”他睡觉本身就轻,一丁点声响都听不得。陈箩连忙告罪。“算了。”三皇子近来脾气好了不少,主要是被李相浮折腾的没了脾气。他回屋拿了件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招来一个护卫:“去看看,客栈那边是什么情况?”护卫拱拱手离开。快五更天时,护卫才重新出现。三皇子责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护卫语气有些不自然:“那边一团糟,我被王爷叫住打了个下手。”三皇子好奇:“贼人功夫很了得?”“不,主要是络绎不绝。”“……”护卫感叹:“还有不少意外的收获,抓到了梅三月。”梅三月本名梅臆,是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因曾在三月连续犯下几桩大案,江湖人称‘梅三月’。三皇子幼时也是听过这人的传闻,表情怪异:“她如果还活着,最少也有六十岁。”护卫:“梅三月自认‘宝刀未老,’且多年逃难手头拮据,想做拐子买卖大赚一笔。”“……抓梅三月时动静有些大,好在王爷早有准备,提前安排人手潜伏在客栈周围。大家一拥而上,抓捕了附近的可疑人员,目前还在一一排查当中。”料想查完也没几个无辜的,正常老百姓,哪个会夜半三更在街道上鬼鬼祟祟?何况部分还穿着夜行衣。听说过色令智昏,但这么多不轨之徒,着实让人心惊。“前段时间的不良风气尚未消失,”看到三皇子眉头紧蹙,护卫主动解释:“城内搞大排查,有些藏着案底的直接走了极端。”当然,也是李相浮过分美丽。“……”·李相浮原想解决一个隐患,没想到用错了量词,最后解决的是一堆。无论如何,事情算是完美收尾,城内重新恢复秩序,而非他们刚来时的人人自危。王爷新买的宅邸已经交接完,李相浮开始帮忙做园内设计。夏日炎炎,他身后立着一把大伞,李相浮亲自运笔进行彩绘。王爷一办完事便迫不及待赶回园子,看到作品后直呼神迹:“这面墙瞧着比宅子还要金贵。”“过誉了。”李相浮放下笔,等人送茶水时,提起另一件事:“我想和这里的商会负责人见上一面。”王爷立刻猜到他想利用美食节做酒水宣传。节日那天,外来人想要摆摊时占个好位置,少不得要提前和商会接触。“见面不难,但成效不大。”王爷开口道:“商会会长有一独子,非常宠爱。这小公子也很骄纵,自称是罗城第一美,最是厌恶比他好看之人。”李相浮闻言好笑:“难不成还会给我穿小鞋?”王爷居然真的点了下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几次。”早在他买宅子前,便听说过这位小公子的不少事。说到这里,王爷暗示性补充:“以势压人不可取,但如果对方横行霸道,可以压一压。”言下之意,允许李相浮扯着自己这张‘虎皮。’李相浮倒还不想把事情做绝:“我可以换个身份。”他让陈箩去买来一套合适尺码的女装,这个时代女子大多着劲装,简洁方便。陈箩心很细,特意买来领口较高的衣服,面料轻薄,穿着也不会太热。王爷在得知对方想男扮女装后,忍俊不禁:“你这想法很难行的通。”然而李相浮坚持己见,什么都没说回屋捯饬一番,借助化妆重新修饰脸型。再出来时,已然变成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你……”“如何?”随风飘来的是低沉而有魅力的女音,赶来凑热闹的三皇子一不留神,险些被这道声音迷惑住。李相浮个子高挑,行走间衣袂飘扬,一派浑然天成的潇洒。无论是陈箩还是三皇子,均不自觉地喉头一动。三皇子先一步清醒:“你的声音……”“伪音。”李相浮眨眼间又换了种声调。“……”边说纤长的手指一动,折扇在手中转了一圈,李相浮微微一笑,问王爷:“如何?”——祸害。王爷心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两个字。她敢笃定,现在走到街上,所有的目光只会聚焦在一人身上。李相浮对着水缸顾影自怜一番,回头问:“面对那位骄纵的小公子,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沉默片刻,王爷语重心长道:“好好说话,不要勾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