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去吧”司徒月望着面前林亦风憔悴的面庞心碎神伤。而林亦风更是沉重,他当然知道司徒月所言非虚,今夜他让誉满全城的向大行长颜面扫地,不管是黑白两道,用上哪一道,向思明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于是林亦风答道:“司徒月,我明白”说完这句,林亦风和司徒月挥手作别。他没有说再见,只是反复微笑,然后转过身去,沿着深夜里的公路一直向北走。头顶的月华倾囊而泄,将他的身影修饰得银灰朦胧。司徒月一直望着那修长的背影走远,泪水再一次迷湿视线。小林哥,来生,我们会再相遇吗司徒月在心里默默念叨的时候,林亦风回过身来,冲着她哀然一笑。“司徒月,来生,我们再相遇,好不好”林亦风大声的夜风里喊。夏夜的风很凉爽,他的目光清澈,笑容明净。司徒月再也忍不住,奔向他,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今生今世,就到此时此地为止吧亲情也好,爱情也好,友情也好,就让他们的缘分终止在这个拥抱里。放开对方的时候,二人早已哭成泪人,同样的目光哀伤,同样的笑容凄凉,同样的泪流满面。“不许再回头,不许说再见”司徒月交代。林亦风点头。他们就这样同时背过身去,同时迈开脚步,同时咬紧牙关,同时忍住了回头的冲动。在夏夜的星空下,渐行渐远,直至两道疏离的背影远到再也不可能重逢。司徒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下半夜,她趁季小亭睡熟,便起身去书房看方逸伟,方逸伟正对着那本日记本兀自垂泪。见到司徒月,他一下握住她的手臂,脸贴在她腰上,哭得双肩发颤,嗓子暗哑。“我不知道她对我误解这么深,我也不知道她离家出走的时间里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她的死是我间接造成的,我比康浩还要恶劣,她几乎是被我亲手毁掉的,我以为我爱她,我能给她幸福,我没有料到是我的爱扼杀了她如花的生命”司徒月枯槁一样立着,任由方逸伟在她怀里涕泪俱下。刘凝波一生的悲剧到底是谁造成的为什么善良贤淑的人要落得这样的下场父死母亡,婚姻惨败,一生坎坷,青春早夭司徒月只觉胸口火辣辣地沉闷。“我只以为她吸d是因为和康浩混在一起,是她不学好,我总不肯体谅她,她染上读品不是她本愿的,她是遭了梅淑的陷害”方逸伟的喃喃自语犹如夜空一道闪电蓦然劈开混沌的黑暗,它提醒了司徒月:刘凝波一生的悲剧,始作俑者是梅淑一个无眠的夜晚在二人的哭哭啼啼里显得十分冗长。其实司徒月想跟逸伟说:让过去的都过去吧凝波在另一个世界也希望你好好地活。可是她说不出口,她怎么也忘不了与刘凝波重逢的那一幕,她打开农庄小洋楼的房间,刘凝波被捆绑在一把椅子上,那么狼狈,那么凄惨,那么没有前景和希望。刘凝波一定是对自己的吸d生涯产生了巨大的无望,才会从医院里开溜,才会毅然投湖。那样的刘凝波叫她永生永世都不能安心,叫她在无数个夜半都哭着睡去又哭着醒来。刘凝波的悲剧,梅淑是真正的凶手凌晨时分,方逸伟带着那本日记离开了季公馆。而司徒月一整夜都睁着铜铃般的眼睛瞪视黑漆漆的天花板,心里仿佛有一股膨胀到要崩盘的戾气无处发泄。晨曦微亮的时候,全身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她疲累地睡过去。次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头。去浴室淋了个澡,换上一条素白长裙,司徒月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张储蓄卡,那是她生下大宝小宝时季庆仁给她的奖励,里面有一百万块钱。今天,她决定将这张卡拿给林亦风,作为他和林妈妈在别的地方生根落脚的资本。可是当司徒月来到林家厝的时候,林家的小屋早已不见了林亦风和林妈妈的身影。留守的是马茹芬,她将林亦风留下的书信转交给司徒月。信上寥寥数语,却写满诀别之意:司徒月,今生缘尽于此,珍重。司徒月十分伤心,又哭了一会子。林亦风居然不要她的钱,他甘心做她报仇的工具,到最后连她一句“谢谢”都不愿意带走。好吧,林亦风,我明白了,你也是我生命里的一阵风。你和若昭一样,他是一阵风,你也是一阵风,你们只是司徒月生命中不同季节吹过的不同的风。珍重。司徒月在心里反复说着这两个字,便深吸一口气,擦干了眼泪。她一个人站在路边的日头里,任骄阳把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烤热。她盯着手里那张一百万元的卡,突然一颤:这一百万还应该有其他用处,她需要用这一百万去完成其他的复仇计划,那个复仇计划是连林亦风也无法帮她完成的,需得借助白钱。司徒月是在半个月后见到梅淑的。梅淑穿着女囚犯的衣服,和多年前司徒月在北京见到的那个风韵尚好的女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囚犯的苦日子让她苍老而憔悴。在这间连窗子都没有的密室,司徒月和她隔桌对坐。离桌面一米高的地方悬着一盏昏黄的灯泡。黄光打在梅淑蜡黄的面颊上,她的目光幽蓝地审视着面前这位陌生的贵气少妇。“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梅淑对于今天的亲友探访充满了疑问。首先这不是亲友探视的日子;其次,监狱不会允许哪位犯人在深更半夜被探视;第三,这间密室并不是专用的探视房。当她在睡梦中被狱警捞起来,拖到这间密室,她就一肚子疑问,见到面前这位衣着不俗、气质优雅的年轻女人,她更加一头雾水。司徒月面无表情,目光冰冷。梅淑没有认出她来。多年以前在北京的大学校园里,梅淑一巴掌打向刘凝波,而从刘凝波身后窜出一个少女,一把就将她推倒在地。那个少女就是面前的贵气少妇,只可惜梅淑认不出来。“你找我有什么事”梅淑问司徒月,并强调道,“我和你并不认识。”司徒月始终缄默着,她在对她一阵森寒地打量之后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子,径直走出了那间密室。梅淑感到害怕,她知道今夜自己绝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间密室了,于是她慌乱地对着司徒月的背影喊:“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司徒月已走到门边,听到梅淑的喊声,她回过身来,目光突然地哀伤和忧愁,唇角蠕动了一下,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对于司徒月的沉默,梅淑感到抓狂,她的眼底是源源不断地绝望和畏惧,声音里透着冰凉和乞求,“我知道今夜我走不出这间密室了,只请你告诉,为什么”司徒月轻轻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兀自走出密室。站在关上的密室门外,透过门上的窗子,司徒月看见梅淑虚脱地跌坐在椅子上,她的心里终于充满报复的快感。还有什么比不明不白死去更加冤屈和恐慌的吗梅淑想死要死个明白,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她不会让她死得舒坦,肉体上,心灵上都不会。出了监狱,站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银白的月光中,司徒月的心格外沉静。她抬头看湛蓝的天幕中那轮皎洁的皓月,在心里说:凝波,还记得在八尺门18号里,司徒月同你说过的话吗我说过我要对你好,永远都要对你好,这一生,一直是司徒月欠你的,现在,司徒月终于对你好了一回。司徒月一直站在那片月光里,仰着头,迷惘地遥望天际。方逸伟搬回了八尺门18号。他搬进来那天,看见院子里已经由园艺工人从别处移植来两棵树:一棵杨树,一棵刘树。时值夏季,这两棵树移来时就是青葱茂盛、绿意盎然的,它们并肩而立,使整座院子青条片片,赏心悦目。方逸伟在梧桐树下摆了圆桌,待会儿付小日要来和他小聚。圆桌旁摆了一张摇椅,方逸伟就躺在摇椅上,目光失神地落在对面的杨树刘树上。“凝波,这样我们两个就永远在一起了”方逸伟喃喃念叨着。院门外已传来付小日的声音,还有一个女孩子性感甜腻又有些彪悍之气的声音,方逸伟已经听出那是蓝凤凰。他从摇椅上坐起身时,付小日和蓝凤凰已经推搡着到了门口。“杨大帅哥”蓝凤凰一见方逸伟就高调地喊起来,边喊边挥手。“进去啦,瞧你咋咋呼呼的样子。”付小日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就跌进了院子。蓝凤凰生气地回头白他一眼,伸出粉拳就往他怀里捶去,嘴里嚷嚷着:“懂不懂要对女生温柔一点啊”“对你温柔有用吗你又不能嫁给我”付小日冷哧了一声,就走到院子里新添的那两棵杨树、刘树下。他在树下仰着头,任夏季的风把杨刘的枝条牵起来,交缠着送到他面颊上。他被那柔软的枝条挠得面颊痒痒的。蓝凤凰也发现了这两棵树,她绕着树下转圈,然后和付小日并肩而立,同样地仰着头,目光在那新鲜的绿色里凌乱。方逸伟复又躺回摇椅上,从背影看,付小日和蓝凤凰其实是一对登对的璧人。于是方逸伟道:“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呢”付小日和蓝凤凰同时回过头来,蓝凤凰已经连连摇头和摆手:“不好不好,逸伟,你都知道我心里只有天明哥一人,就像你心里只有刘姐姐一人一样。刘姐姐走了,可是我的天明哥还活着,而且他要和柔桑离婚了,我会等到他的”蓝凤凰言语间是笃定的神情,听得付小日一脸失落。“唉,我本将心寄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付小日有些婴儿肥的包子脸吟诗一首,虽然声腔悲悯,却十分喜感。蓝凤凰已经不依不饶地朝他脚面上踩了一脚,“你在说我的天明哥是沟渠吗你才是沟渠,你是一条又臭又脏的烂沟渠”付小日疼得龇牙咧嘴,蹲下身去。方逸伟不自觉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看见方逸伟的笑容,付小日顾不得脚疼,冲到圆桌旁,指着他道:“喂喂逸伟,什么人哪你还幸灾乐祸的”“明明是你妆模作样,我轻轻一脚,你就疼成那样,骗谁呢”蓝凤凰边骂骂咧咧边在圆桌旁就坐。付小日又把矛头指向她,“大小姐,你那是轻轻一脚吗谁不知道你是女中豪杰,义薄云天哪”“好了好了,两个人别再犟嘴了,好吧”方逸伟招呼保姆把做好的下酒菜端上桌来,又给二人上了一坛米酒,蓝凤凰对着坛口溢出的酒香狠吸鼻子,嘴里赞不绝口:“哪里弄来的上好米酒”“书记送的。”方逸伟轻描淡写。付小日咂咂嘴道:“逸伟,真羡慕你,书记待你就像亲儿子。”“因为我不在他手下干的缘故,才能有朋友的关系,你以后提拔走,他也会拿你当亲儿子的。”方逸伟笑着拍了下付小日的头,“你啊,就会在我面前使性子,我有好东西不拿出来和你分享了吗”“我可不指望书记待我能像待你一样,你是谁,你可是我们市的大功臣,你解了书记的燃眉之急啊我不和你争宠。”付小日说着“嘿嘿”笑了起来。“有的吃有的喝,管它谁送的。”蓝凤凰撇了撇嘴,就打开坛盖,给三人都斟了酒。“走一个”蓝凤凰提议,方逸伟和付小日附和。三人在对饮中度过夏季里难得清闲的一天。这一天对远在加拿大的白天明来说更是石破天惊的。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上天在这个看不出有任何惊奇的日子送给他那样一个意外的礼物。他只是懒散地被白香香推着走出了ike的别墅。fred的车子就停在别墅门口,白香香推着白天明穿过草地,走到fred车旁。fred从车里探出头,阳光下显得他的白人面孔特别英俊,“uncean,我和aie要带你去一个朋友家玩。”他半中文半英文地和白天明说话。现在,整个ike家都是这种说话方式。白天明实在懒得动,病了的这些日子,他不是窝书房,就是向床上,已经变成十足的宅男。但是此刻白香香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他拒绝,她正色道:“an巴巴,如果你敢掉头走掉,我就和你脱离fù_nǚ 关系。”白香香说得煞有介事,白天明当然不敢掉头。fred早就在驾驶座上晃着他的白人脑袋忍俊不禁地笑。见白天明面色难看,白香香凑到白天明耳边,压低嗓音道:“fred爱上了一个中国盲人女孩,我们一起帮他瞄瞄去。”白天明蹙了眉头,“中国盲人女孩”白香香连忙把手指放嘴唇上使劲发出“嘘”的声音,然后道:“他邀请我们去给他当参谋去。”白天明这才被白香香连哄带骗拖上了fred的车。fred愉快地吹了个响哨,发动了车子。车子开到一个居民小区停了下来。找到x栋x座x层fred爱上的那个中国盲人女孩的家,fred摁了门铃,在等待开门的一刻,fred显得紧张,白香香和白天明相视一笑。“我以为你会爱上我”白香香笑着和f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