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病房的病人呢”护士小姐正在写看护日记,她抬头瞟了季小亭一眼不冷不热道:“你是她什么人昨晚上就跑得没影了,出院手续还没办呢”季小亭回头去找司徒月,把护士的话同司徒月转述了一遍,司徒月一听,心下暗自着急,她让季小亭拨了方逸伟的电话,让她接听。方逸伟还在加班,接到司徒月电话,便随便敷衍了几句,他想等自己忙完了再给司徒月回电话,可是司徒月却执拗地追问他:“凝波在哪儿”方逸伟叹了口气,道:“我也想知道她在哪儿可是她有意要消失,我也找不到她”电话这头司徒月气急败坏地吼起来:“那你为什么不跟她一起消失你也应该消失混蛋”季小亭傻眼了,季大少奶发起火来竟然也极有杀伤力,见司徒月要把手机摔掉,他连忙抢过手机,安抚司徒月道:“消消气,消消气,你才刚动完手术,小心伤口破裂。”被季小亭一提醒,司徒月这才发觉小腹刀疤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吸了吸气,使劲挣扎着要起身,刀疤更疼了,疼得她龇牙咧嘴起来,季小亭连忙上前摁住她,道:“有什么事也等你出了月子再说,找人我可以帮忙找的嘛你伤口要是裂了就不好了。”司徒月颓然地躺着,气闷的泪水从眼角滑了出来。季小亭赶紧拿纸巾给她擦眼泪,嘴里念念有词着:“你看你看,不能哭的”司徒月伸手往小腹上探了探,手上顿有湿润的感觉,她抬手一看,只见手上沾满了血迹。季小亭惊呼起来:“刀疤裂开了我叫你不要动怒的。医生,医生”季小亭急匆匆奔出病房。医生来了,为司徒月的伤口进行了一番处理,季庆仁也来了,伸手就敲了几下季小亭的脑袋,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我让你来看看老婆孩子,你怎么就把司徒月气到伤口破裂啊”“爸,真的不关我的事。”季小亭低眉垂眼,十分委屈。“你还狡辩”季庆仁又伸手要敲季小亭的头,司徒月制止了他。“爸,真的不关小亭的事,你误会他了,”司徒月躺在病床上,满腔懊恼,“爸,你和小亭都回去吧,我累了,想一个人静静。”“那你好好休息,不能再让伤口出血了,有什么事给爸爸打电话,爸爸替你做主。”季庆仁不放心地嘱咐。司徒月点点头,便疲乏地闭上了眼睛。所有人都离开了病房,病房的门被轻轻阖上,整个病房陷入寂静,司徒月睁开了眼睛,她望着窗外那轮贴着天际的浑圆的皓月,心下惨淡:凝波,你去哪儿了凝波,你是在惩罚我吗惩罚我的不告而别,你用同样的方式告诉我,当初我离开的时候,你有多孤独和无望,凝波,只要你回来,司徒月就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方逸伟终于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他伸伸懒腰,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窗口,一仰头,他便望见了那轮明月。第270章 忆往昔明月当空,晶莹剔透的一轮,仿佛明镜,洞穿人的心灵。他掏出手机想给司徒月回个电话,但盯着手机屏幕,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回拨那个号码。司徒月生了孩子,算算日子,这对孩子应该是若昭的骨肉,可是昨晚来安置司徒月的季庆仁自称是司徒月的公爹,司徒月,你为什么要嫁人啊或许没有谁能够坚守住爱情,死者毕竟只需要放在记忆或者梦里悼念便足矣。司徒月,既然你背叛了若昭,又有什么资格唾骂我方逸伟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就是一副振作十足的模样。他回到办公桌前收拾了文档,按了灯,关了门,走下楼去。刚出了大院,就见付小日骑着二轮摩托在等他。“逸伟,上车”“去哪里”“蓝家小筑。”“太晚了,好累,不想喝酒。”方逸伟说着就要走。付小日喊住他:“是凝波姐。”听到刘凝波的名字,方逸伟整个人都一怔。“凝波姐在蓝家小筑,我替小蓝收留她一夜了。我害怕她又跑走,一直看着她,刚刚看她睡下了,我才开车来接你的。”“那咱们快走”方逸伟跨上摩托后座,付小日立即发动了车子。摩托车很快驶回了“蓝家小筑”。付小日还没停稳车子,方逸伟就冲上了阁楼,嘴里喊着:“凝波,凝波”可是阁楼上空空如也,哪有刘凝波的影子付小日也上了阁楼,一看空荡荡的床立即傻眼了,“怎么可能刚刚还躺着的,我看她睡着了,我才去接你的,她不可能会知道我是去接你啊”付小日着急着。方逸伟推开他,又冲下阁楼去,付小日也跟了下去。推开木门,追到花圃旁,远处的田间小路直通公路,哪有刘凝波的影子,整个大地都空荡荡的。“凝波,凝波”方逸伟喃喃唤着,跪下了身子,泪水从他眼里滚下来。“逸伟,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看住她。”付小日劝慰着方逸伟,自己也懊恼地往地上一蹲。其实刘凝波并没有走远,她就藏在花圃的后面。当付小日驾着摩托离开“蓝家小筑”,她就知道他一定是去找逸伟的。她本可以快速地离开,可是她还想再看一眼她的杨秘书,哪怕远远地观望,一眼也好。她终于如愿以偿,她又望见她的杨秘书了。他消瘦了,憔悴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喃喃喊着她的名字,她整颗心就碎了,泪水从她苍白的面颊上滚滚而落。别了,永别了,她的逸伟儿。来生吧,来生让我们相遇时,我不是弃妇,不是吸d者,让我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守候你。她的泪水一串一串地打落在花圃怒放的雏菊上。那些雏菊颜色蓝紫,芳香诡异,肆无忌惮地占领了秋,秋风萧瑟,秋雨凄凉,可是这些菊花却还生命绚烂。从来都没有什么是公平的。今生今世,经历了一段爱情,虽然不能长久,却也刻骨铭心过,够了够了。方逸伟终于被付小日拉回了“蓝家小筑”,刘凝波也终于起身走向未可知的未来。她绝望地走出田野,穿过公路,走向一片湖水。月光下,那片湖水出奇地美丽,刘凝波微笑着张开双臂,以飞翔的姿势坠入那片湖。第六十一章失去“有人跳湖啦有人跳湖啦”乍然听到外面的喊声,方逸伟和付小日都一惊,二人旋即冲出“蓝家小筑”,顺着喊声冲向那片湖。湖边的村庄里,农户相继亮起了灯,人们奔走相告:有个女人跳湖了。“是凝波,是凝波”方逸伟绝望地念叨着,双脚一瘫就往地上栽去。付小日赶紧扶住他,安慰道:“不会的,逸伟,你打起精神来,不会是凝波姐的。”方逸伟摇着头,泪水绝望地滚下来,他缓缓抬起手指着湖边草地上一只女人的鞋子,银白色的月光下,那只鞋子清晰分明,他哑着声道:“凝波的鞋子。”蓦地,方逸伟突然来了精神,他的身子往前一跃,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深吸一口气潜入湖底。他的手在幽深冰凉的湖水中急迫地探寻着,气泡从他的面前一个个升腾起来。凝波,你在哪儿凝波,别离开我。凝波,回来,好不好不要丢下我。说到底我们两个都是可怜的孩子,都有凄惨的身世,我们应该互相珍惜,相依相偎,相伴一辈子。凝波,我太傻了,我不该离开你,我那么爱你,怎么可以把你逼迫到死路上凝波,你也太傻了,你那么爱我,怎么舍得离开我,离开你的逸伟儿付小日站在岸边见方逸伟半天没有浮出水面,也着急地往湖里一跳,潜进水底。他看见方逸伟直挺挺地飘在湖水深处,一动不动,他赶紧使劲游向他,抓住他的身子死命往水面上蹬着腿。费力九牛二虎之力,将方逸伟拉上岸,两人都浑身湿透了。方逸伟整个人呆傻掉,付小日拍他的脸颊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那只鞋子。付小日将那只鞋子拿过来放进他手里,他这才“哇”地哭出声来。这一哭,昏天黑地,肝肠寸断,直哭得背过气去。付小日只好手足无措地陪在一旁。这时,来了旁观的农民,他们打着手电筒,就着月光,以看客的悲悯的心态在一旁出谋划策。“去请一些人来帮忙捞尸体吧”“是湖水,不是海水,尸体跑不了多远的。”“太晚了,明天请人来捞吧”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方逸伟不吭声,只是从嚎啕大哭变成闷声哭泣,他抱住那只鞋子,泪水像决堤的洪,五内俱裂,痛苦不堪。是日,方逸伟依众人言请了专业打捞尸体的工人来打捞刘凝波的尸体,工人们驾着船只在湖面上来回寻找,都没有找到刘凝波的尸体。打捞的船只连续寻找了几天,终于从湖底打捞出一具女尸,尸体因为长时间被湖水浸泡,早就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只是一只脚上还套着和岸边捡到的鞋子同款的另一只,鞋子的边沿已深深嵌进腐烂的尸肉里。定是刘凝波无疑,方逸伟一下就崩溃了,当场昏厥过去。第271章 你说谁是你的狗方逸伟坚信刘凝波没有死,因为她正鲜活地站在他的眼前,那么鲜活地微笑着,赤着脚,一袭白裙,长发披肩。她对他伸出手去,嘴唇蠕动着,却是无声,那唇形分明唤着他的名字:“逸伟,逸伟,逸伟”然后她的身子迅速向后掠去,像一阵风,隐进了一片茫茫大雾,那白色的身影在雾障中化成耀亮的光点。方逸伟哭着向那光点追去,他唤她:凝波,凝波,凝波他伸出手朝空中一抓,抓到了一只手,猛然睁开眼睛,喊道:“凝波”“逸伟”不是刘凝波,是付小日。方逸伟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旋即心上便划过一丝悸痛,他将付小日的手一推,挣扎着起身。附小日问道:“逸伟,你要去哪儿”“我要去找凝波。”方逸伟闷头往前走,呆呆傻傻的模样,又有一股子蛮力似的,执拗地朝门外走。“逸伟,凝波姐已经去了”付小日哀痛地喊了一声,便从床头柜上抱过一个骨灰盒,红漆的骨灰盒散发着新鲜的油漆味,他颤声道,“你昏迷几天了,我只好先将凝波姐的尸首送去火葬场。”方逸伟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小小的盒子,如梦初醒,泪水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他把脸紧紧贴在骨灰盒上,心一寸寸碎裂,一叠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想起那一天在母亲的灵堂上,她披麻戴孝,从身后抱住了伤心欲绝的他,她想给他安慰,可是他却对她恶言相向。是他伤了她的心,她才万念俱灰,离家出走,如果他把她追回来,她就不会跳湖自杀。是他让她失去生活的信心,是他让她陷入绝望,是他把她推向死亡的深渊,他该死,他该和她一起死司徒月骂得对,他为什么不和凝波一起消失他就是个混蛋方逸伟跌跌撞撞地起身,他紧紧抱着骨灰盒,晕头转向地走出房间去。“你去哪里”付小日见他神色不对,便追了出去。“我要陪凝波一起消失”方逸伟像牛一样撞到东墙也不回头似的,甩开付小日,一直向外走。付小日上前一步,拉住他,他回过身来,付小日一巴掌盖在他脸上,他的脸长久地别向一边。见他终于安静下来,付小日连忙把他扶进卧室去。他从她怀里抱过骨灰盒,黯然道:“凝波姐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你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你得好好张罗凝波姐的后事,替她选块墓地,让她早点入土为安。”方逸伟的泪不停地涌出来,他呆呆地站立着,像一具枯槁。一周后,刘凝波的骨灰被安葬在和翠竹、翠柏姐妹一处的墓园里。方逸伟在不远处看见了康浩的墓碑,康浩死后,肖家人也把他葬在此处,和刘凝波的墓碑遥遥相望。方逸伟觉得悲哀,杀母之仇报了,可是他的妻子死了,他没有办法和她同葬,却让她和康浩葬在同一处墓园。缘生缘灭,转眼烟云。痛失生母、养母与爱妻,这是怎样的痛无人理解,因为无人和他一样悲催,这样歹命。从今往后,他就是具行尸走肉,再也不得笑颜了。司徒月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来月,因为伤口裂开,季庆仁执意让她在医院里多住些时日。出院那天,季家摆了好大排场,保姆、管家拎包的拎包,抱小孩的抱小孩,搀扶司徒月的搀扶司徒月,一部电梯装不下,因在二楼,其他人便去走安全梯,把电梯留给司徒月和季小亭。季小亭摁了电梯向下按钮,指示灯一直红着,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滑开,白天朗和马茹芬出现在司徒月的视线里,司徒月有恍若隔世的感觉。还没回神,马茹芬已经冲出了电梯,她一下握住司徒月的手,嘴里喃喃喊着:“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