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时的辛苦,生产时的生死一线,出生后长达半年的病痛折磨,还有之后来自于孩子母亲的漠视和痛恨,那将近两年的时光所承载的,是他人生最黑暗的痛苦和沉重。
但就算是在那个时候,他依旧从没有完全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带着孩子从驲落王帐直入赤月京师的王府,是一件谁都可以做到的事吗?
但是现在……
相较之下,现在的他是惫懒多了。
从怀上小五直到现在她都满月了,他做过的唯一一件事,也不过就是打探安郡王君的谋算企图而已。
安郡王府那里……
其实安郡王李鲲不是一个蠢货,因为她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将整个兵部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在与赤月所有兵将天然地联系到一起后,她又娶了平州芮氏。
平州颇似驲落,大多以放马牧羊为生。整个平州又以芮氏马场最为出名,不止绵延百年名声不堕,而今赤月军马泰半出于芮氏,安郡王君之母更是官居平州守,可想而知“芮氏”在和州当地与军中是何等声望。
本来这也成不了安郡王的免死金牌,偏偏前任芮氏家主死得早,她的独女如今正跟亲哥哥安郡王君住在安阳。假如当年李凤宁“正直”地说出李鲲是逼宫谋逆,那么芮氏作为夫族必然是要陪葬,芮氏的妹妹既身在郡王府,自然也不能单独逃了她去。
前任家主唯一一个嫡女要被皇家赐死了,那平州当地的芮氏马场能没事人一样就这么低头认了?
平州此地平常说着总感觉十分偏远,但其实南边是与京畿贴着的。赤月京师的驻防大营向来是防西不防东,因此都布在京畿的西面,真要有个什么事,回援都来不及。
所以李凤宁才头疼。
而他初时抢下这件事来做的原因,当然从来就不止是“打发时间”。
“王子陪着五殿下,老格桑去看看四殿下。姐姐来了,不能怠慢的。”坐在他床沿上的格桑见他一直不开口,忍不住叹了口气,起身离去。
是啊。
现在叫他犯难的,就是这个“姐姐”。
多西珲从来就不赞同李凤宁的绵软。
所为养虎为患,纵容李鲲那么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活着,还不如漏个机会给她再闹腾一回的好,只要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谁想别想遮下去。
但在这个计划里,多西珲和他两个女儿或许因为需要内应而挪后处置,但是李璋肯定是李鲲最先要杀的人。
而如果真想把李鲲的老底彻底揭露出来,多西珲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李凤宁。但是这么一来,那个刚刚还被他揽在怀里的孩子……
帐子的门帘被人掀开,就在多西珲以为是格桑去而复返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暖香飘了过来。也于是在床榻边沿一沉的时候,多西珲甚至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双手伸过去。
而那人,从来不会推拒他的拥抱。
但是,那双隐隐带着些恼怒的眼睛……
“怎么了?”他环抱着她的脖子问。
“妹妹没养熟,跑了。”她仿佛玩笑一般的话语里,泄露出丝丝的恼意。
“你把她哥哥拉上床,她立刻就跟你好了。”多西珲只一挑眉,“信不信?”
“我不喜欢那么矫情的。”李凤宁眉头一压,表情里十分嫌弃。
“陛下喜欢直接的,”多西珲唇角一勾,“我知道。”说着,他手上一用力,翻身压过去。
“你小心点。”
他胎囊破早了,血流得有点多,伤口恢复得也慢,所以如今还裹着腹带,每天都要上药的。李凤宁之前小心翼翼地没压到他,这会见他动作粗鲁,忙不迭地环住他,然后自己就被多西珲压到了身下。
“原来我是想把萧明楼捧上兵部,空出个工部正好给聿姐。”她的声音里荡漾着一种再熟悉不过的,“现在看来人还是得重新再找。”
“兵部……”他有些口齿不清,“晾一晾不好?你急什么。”
“谁叫你又生个女儿?”
却不想,被他调弄着的人叹了口气,居然说了句叫他一时听不明白的话。多西珲放开她的耳朵,抬起头来看她。
那双与他女儿一模一样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坚定。
“你是说……”多西珲因为不敢置信,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草原?”
然后,便是一股纯然的喜悦侵袭上来。
“在我活着的时候,也不知道能做多少,先……”
多西珲此刻哪里还想听她说话,头一低就将唇压到了她的唇上,撬开她的齿关,然后直奔主题。
她只是收紧了抱着他的手,热烈回应。
直到,不得不分开。
“小五都生出来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更加浓烈的慵懒,“小四的名字,就用珏字如何?”
珏者,二玉合一也。
“好……”
笑意推着他的唇角,怎么都放不下来。
二玉合一呢。
怎么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