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凤未竟自己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御造的秦王车驾自然不敢偷工减料,所以不止唐忠书那一大吼其实非常模糊,就连马车外那一阵扰攘他也根本没听见。所以当车妇面色发白,声音发抖地回禀说“有人行刺”的时候,他第一感觉不是害怕,而是全然的莫名其妙。
不过他周围的人显然与他的感觉完全相反。
京武卫如临大敌地将他护送到崇文馆,据说因为□□离得比较远。而后她母亲与大姐勃然大怒,包括她母亲的几个学生在内都一脸义愤填膺。再然后唐都尉遣人去□□禀报,不多时便有王府护卫浩浩荡荡地团团簇拥住崇文馆。在护卫领头不容置疑地把他送进马车之后,又把他的母亲和大姐也一道塞了进来。
而在回到家之后,府医与他房里所有人早就严阵以待,平时他惯吃的几种成药一溜排开放在最凑手的地方不说,还一个个地神情焦灼不堪。
闹得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没事了。
而平常都得要天擦黑了才回家的秦王殿下,这回却在他到屋里坐下甚至没满一个时辰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清容——”宽大的堂屋里就见她跟阵风似的刮进来,好像瞧不见屋里还有其他人似的后脚还没收回来整个人就俯了身,右手拉住他的手,左手轻抚他的脸颊,“觉得怎么样?”她说话时甚至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着了他似的。
也不知怎的,旁人瞧他跟个易碎瓷器一般他并没觉得什么,但是李凤宁也一样时却叫凤未竟开始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虽然他十分明白李凤宁是真的担心他,但开口时却不知怎的,竟掩不住那一丝微恼,“我没事。”
“没事就好。”李凤宁却仿佛并不怎么信似的,上下仔细打量过之后才微松了口气。她本是弯着腰的,力气一松懈人就朝前一冲,她把脑袋靠在他肩上,“没事就好。她们说你遇刺,吓死我了。”
阳春三月末,心急的都能穿夏衫了。李凤宁这一凑近过来,凤未竟只觉得她领口一股热气伴着她身上的熏香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抬手一摸,只觉她后颈一片汗湿,显然是跑得急了。凤未竟顿时懊恼起来,他妻主担心他,他居然还闹起性子来,不由得声音就软下来,“我真没事。”
然后就见李凤宁抬头对着他咧嘴一笑。
这人本就生得清隽,做惯了秦王再添几分贵气,这一笑真真是韶华盛极,仿佛从一片黑暗瞬间置身盛放的牡丹之中,直叫凤未竟看呆了一瞬。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谁低笑了一声,顿时把凤未竟从一片温暖甜谧中唤回来。他只略一挪开眼睛,发现素来沉稳敦厚的大姐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瞧着她们,顿时脸上“唰”一下红了,忍不住就拿手推了一下李凤宁。
“母亲,大姐。”李凤宁的脸皮却显然比他厚很多,她直起身后抬手见礼,“凤宁失礼了。”
凤氏家学的山长,也就是凤未竟的母亲凤元晖之前还表情肃穆,此时也不由得眉头一松,点头回应道:“凤宁,你回来了。”
一旁的凤怀庸跟着回礼,她抬起头时却朝凤未竟使了个眼色。
凤元晖是一族之长又兼凤氏山长,除却凤未竟因生来体弱而宽松些,对小辈是不论男女都十分严格,因此与凤未竟同辈的都有些怕她。凤怀庸每每寻凤未竟出来解救,于是凤家这一代里,最大和最小的那个竟是感情最好。
凤未竟一看凤怀庸的眼色便知是凤元晖在生气的意思。只是眼下凤家小辈才两个在这里,所以,难道他母亲生气是对着……
凤未竟不由担心地看了李凤宁一眼。
想想也是奇怪。
凤元晖是凤氏山长,轻易不好动弹。她带着凤家下一代的长姐凤怀庸居然千里迢迢地从豫州赶到安阳,显见不会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