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六向来觉得自己是个称职的姐姐。所以,在她踏进王府书房,第一眼瞟见秦王的表情时,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甚至没把后脚也踏进门槛,维持着那个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的姿势,就回头低声吩咐陪侍在她身侧的秦王近侍毫素:“去把随儿叫来。”
然后,她才踏进了书房。
姐妹两一道长大,虽然通常负责堆个笑脸卖小撒娇的是李凤宁,也不代表殷六就只会黑着脸冷言讥讽这一种表情。特别是在她妹妹面上还带着几分冷笑,眼眸中却一片冰冷暴怒的时候。
殷六微眯下了眼,一边走,一边目光朝屋里另外那个斜了一下。
萧令仪如坐针毡,眼神一个劲地朝殷六瞟,一副嫌她走路太慢的样子。
“这么急叫我来,是什么事?”虽然明知道能叫李凤宁气成这样的肯定不是小事,但殷六,行动之间却丝毫不见半分紧张急迫。
她甚至在坐下来之后,又仔细打量了李凤宁一回。
若遮去那双眼睛,她的表情好像还能算是冷笑。可加上双仿佛狂风暴雪一样的眼睛……
果然,这丫头已经快要气疯了。
也怪不得萧令仪看见殷六会如蒙大赦了,“殷六姐,你终于来了!”
殷六心里发沉,面上却一派轻松,“多西珲又跑了?”
能叫李凤宁气成这样的绝不是小事。可越是这个当口,她就越得稳住。
李凤宁只抬了下眼皮子,她看了殷六一眼,却依旧冷着脸,连个白眼都欠奉,什么话都没说。
“是李鸾仪。”萧令仪显然无法理解殷六的轻松,忙不迭地告状诉苦,“她当街拦了谨安的车驾,吵嚷之后还企图动手。”
“动手?”殷六眉头一压,从上到下扫李凤宁一眼,见她不像有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只是转念一想又不对。
这个李鸾仪什么时候安分了那才叫奇闻,就连撞马车都有过了,这回只是拦而已,李凤宁怎么会这么生气?
殷六听了却不由讶然,不由又朝李凤宁看了眼,“李鸾仪到底做什么了?”
“她手里藏着尖刺,上头抹了点东西。”萧令仪继续说,“我去抓她手的时候,蹭破了一点。”萧令仪一边说,一边朝书案上指了指。
殷六这才发现,李凤宁面前的书案上有一块白色的丝帕,上头横躺着一根尖刺。
这尖刺做得还挺精巧。
一头尖尖的,上头好似涂抹过什么黑灰色的东西。另一头却做成了四个大小不一样,前后位置也不同的小圈。殷六把东西拿起来,然后隔着丝帕试了试。从食指到小指的四根手指伸进圈里,再一握拳,就正好能将这根尖刺牢牢扣在手上,而那一截涂抹了黑灰色东西的尖头,正好从虎口那里伸出来。
殷六把尖刺放回书案上之后,脸色也跟着脸色微沉。
她管着东西两市,于买卖上的律法自然是一清二楚。在赤月,任何开了刃的东西都要拿着身牒去的。像菜刀那种家常用的还算宽松。这种明显就是武器的尖刺,不要说随便买了,即便只到打铁铺子里一问,立马就会有伙计飞奔去告官了。
所以如果不是李鸾仪瞒着整间魏王府的人寻到了暗市作坊,便是……
她背后另有她人。
殷六眉头微蹙,整个人转过去面对着萧令仪说:“你觉得怎么样?”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萧令仪。
“我?”萧令仪把手抬起来,对着殷六晃了晃,“我没事,就擦破点油皮。”
殷六定睛看去,只见萧令仪手上的伤口虽然有两寸长,却果然只是擦破油皮的浅伤口,早就不流血了。
可,这不是更奇怪了?
现下是冬天,谁都穿得厚,瞧尖刺短短一寸多的样子,除非扎进眼睛,否则也不算是什么大伤口。真要伤人的话,除非是尖刺上沾了什么厉害□□,碰上一点就能死人的那种。
可既然没有□□,那李鸾仪处心积虑地弄出这么个东西是想干什么?
“她当时的表情,”一直沉默着的李凤宁突然开了口,“就好像令仪就快死了一样。”
殷六不由又看了萧令仪一眼。
“当时血流出来是黑的,我也吓一跳,但后来去了御医那里……”萧令仪嗫嚅着,尴尬一笑,“好像就是墨。”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