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谏议若还有什么需要,不必与我客气。”李凤宁一边逗着孩子,指着花花草草叫他认,抽空才与她说上几句话。
“那臣就不客气了。敢问殿下,”黄词早就憋着一股气,“把臣借调到此,究竟意欲为何?”
李凤宁仿佛有点愕然似的回头看她一眼,轻笑一声,“我本来是想问你,乔海下去之后谁来补这个空才好。你说是宋侍中好些,还是连仆射好点?”
……啊?
黄词呆滞了好一会。
她问她什么?
她抱着一个不知道谁家的男孩,站在自家花园假山的亭子前,问一个官位只有正五品的门下省谏议大夫,谁去做正三品的中书令比较合适?
“殿,殿下,您是认真的?”饶是黄词,也不由得舌头打结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李凤宁说这话时其实表情没变,语调也没变。但是微微抬起的下巴,叫她眼眸中的光变成了银色的冷芒。
一瞬间,就叫黄词想起眼前这位,可是悍勇到能单身匹马把驲落大汗绑回赤月的主。
“乔海虽然人品有瑕,但为官却是可以的。”李凤宁沉吟了一阵,“她的私心在年轻时用在了晋升上,一旦到了如今这地位,她的私心应开始朝私利转变。”她顿了下,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继续说,“大姐姐体恤她是老臣,总想给她个体面。我这回……也是被她逼的。”
黄词又想叹气了。
虽然隔着衙门,门下省到底隐约有些感觉,中书省的确是有点尾大不掉了。今上在继位后一直政令不畅,虽然她两位皇妹居功至伟,但是中书省也的确没有起到作用。乔海久居高位,她若肯用自己的人望替今上效力,只怕也不至于让今上用起“体恤”这种词。
只是……
“被逼”?
黄词看了眼李凤宁。
她倒是表情平静。
只是这一个词,隐隐透出的讯息却叫黄词不安了起来。
她到底才只有二十一岁不是吗?
今上在先帝的教养下,做了二十年的太女,初登基时还磕磕绊绊。她现在能用的东西比起今上简直少到可怜。外头都说什么六部里有一大半尽在她掌握中,可黄词却知道不是。要她相信那些位高年长的大人,心甘情愿地支持这么个年轻几乎是稚嫩的人,倒不如叫她相信眼前这位能继位做皇帝的好。
一个空落落的王府,一点淡薄到或许会随风而逝的关系。最疼她的人里一个驾崩,另一个却连护着她也不能护得太明显。这样的人在面对整个朝堂时能进退自如已经殊不容易了,你还让她在面对企图踩着她脸面上位的人宽容以待大肚能容?
未免也太过分了。
被李凤宁抱着的男孩似乎十分不乐意被忽略,突然伸手抱住李凤宁的脖子,然后大声叫了:“娘!”然后他压低眉,一副十分不乐意的样子在那里抱怨,“你不理我……”
……娘?
黄词瞠目。
秦王成亲才几个月而已吧,能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她如此显而易见的表情叫李凤宁笑了出来,“小六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然后她笑眯眯地转过去在男孩脸上亲了下,“染露,你说是吧?”
那孩子或许根本就听不懂,却仍然在李凤宁问他的时候第一时间用力点头,“是!”
黄词看着一大一小的笑脸,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弯了下唇角。
她总算是明白……
为什么她们家宋侍中会这么喜欢这位秦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