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御座只是个象征意义,所以虽然有台阶,每级不过就是两三寸高而已。李凤宁跨上三级台阶站在台座第一层上,也不过就比刚才高了一尺而已。
但是这一尺,却有点微妙的不同。
因为她不是皇帝,所以众臣没必要低着脑袋,也所以,只要不是离得太远的人,她都能看见她们的表情。
靠得最近的楚王,面色阴沉不豫;站在她身后的诚郡王目光闪动一脸嫉恨。另一边安郡王不像平常那样毫不在意,灼灼的目光里似乎有着无穷的兴趣。
在她那几个“皇姐”之后,自然是一班朝廷重臣。有的人面沉如水,有的人殷切渴盼,甚至还有……
不屑一顾的?
李凤宁多看了一眼。
那人应该是太仆寺卿。李凤宁想了想,却只约略记得她应该是楚王君的母亲,姓徐。至于其他的,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太仆原是前朝管理马政的衙门。本朝因军马归兵部所管,太仆寺已经濒临裁撤。这位徐太仆都不怎么出现在宫里,所以李凤宁能想得起来她是谁,已经算是记性不错的了。
偏这样的人却摆出一副十分不屑的样子。一副李凤宁小人得志,猖狂不了多久的模样。
李凤宁突然之间觉得有点好笑。
人说官场百态,以前只是听过就算。没想到如今只站高了一尺再转个身,居然就能看到如此有趣的“风景”。
底下有人扬了扬手里的玉笏。是她的大姑姑殷雪秦,正站在朝臣的行列里,无声地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她发呆的时间太长了。
李凤宁好容易才忍住没有微笑出来,但是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点轻快。
“诸位,”她扬声,自然而然地用起了更迟缓和响亮的语调,以便能让更多人听清楚,“在朝议开始之前,我有一点旧事想说予各位听。”
底下一片安静。
显然李凤宁这句话,实在太叫她们出乎意料了。
“驲落把我囚禁在帐篷里整月。”李凤宁看着底下,“等她们放我出去的时候,王帐方圆千里之内,只有我是赤月人。”那是一段再过多久也无法让她平静的过往,也于是即便开口时她的声音足够轻松,此时也染上一片冰冷的金属之色,“当时整个王帐有超过十个以上的人,每个人都带着她们最称手的武器。”
“殿下的‘丰功伟绩’我等耳熟能详,所以还请殿下入正题吧。”底下有人说了一句。
虽然站在前头的还绷得住,后面的却响起不少嗤笑声。
“门下省谏议大夫黄词。”李凤宁瞟了一眼,便报出那人的名字,“有话不妨出来当着本王的面说。”
嗤笑声嘎然而止,好像仿佛一张无形的大手,掐住所有人的脖子。被点名的人磨磨蹭蹭地,到底还是出列,只是她到底眼神还是有些动摇,因此说起话来有些咬牙切齿,“遵殿下命。”说完之后却扬着脖子,一副仿佛不屈忠臣的模样。
“我只是提醒一下诸位,所谓的‘秦王李凤宁’到底能干什么而已。”李凤宁只朝这个出列的黄词看了眼,然后又先抬起头,“先帝把陛下养成了个温和仁厚的好人。”虽然李凤宁打小就一心维护李贤,但这句话说出来,底下居然无人反驳。李凤宁只道:“但治世,却是需要些雷霆手段的。”
黄词既然都被李凤宁揪了出来,索性破罐子破摔,立时高声反驳,“殿下这是在威胁所有朝廷大臣吗?”
“陛下命我监国,不过是因为诸皇妹里我最年幼。且平日出入宫禁,朝中不少大人是看着我长大的。若有不到之处,诸位总归会回护一二。”李凤宁冷笑一声,“只是若谁打量我年轻识浅,想乘着陛下不在安阳的时候捞点什么好处,就得看我什么时候醒过味来了。”她说,“至于我‘想明白’的结果,前有驲落葛鲁米,后有中书令乔海,想来朝上诸位都不是寡闻之辈。”
李凤宁停了一会,底下居然一片鸦雀无声。
“闲话到此为止。诸大臣有事便奏,无事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