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凤阁、鸾台这种文雅却也让人想不明白的称呼,“军器监”实在是个俗白到不行的名字。而这个是人都能明白干啥用的衙门,所在的地方也异常亲民。但凡在安阳城进出过的都说得出来,军器监就在外城的安定坊,北三门的光化门边上。
眼瞅着正月也没几天了,阳光明媚的白天就隐隐然有了几分初春的暖意。厚重的冬装一时半会还脱不掉,再往太阳底下一坐,没一会就能犯起困来。
脑袋靠着廊柱,坐在军器监衙门正堂门口台阶上打瞌睡的老妇就是这样。
她一身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棉官袍,虽然看着还挺厚实,可那原来的青色都洗成了白色。官帽歪在一边,露出一头没怎么梳理整齐的斑驳白发。迎着阳光的脸肤色有点发白,放在膝上的那只右手却关节粗大,手背上还有大片的烫伤疤痕。
老妇本来靠在廊柱上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不知怎的突然惊醒过来。她茫然又迷茫地四下望望,本想换个姿势继续瞌睡的,却不想正堂前头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这人该是刚刚走进来的。她一边四下探看,一边背着手慢吞吞地朝里走,老妇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脚步刚刚停下来然后站在了整个前庭的中央。阳光让老妇脸上的褶子无所遁形,但是换到这人身上,却将她的肌肤照出一股仿佛能莹出光来的细腻和鲜嫩。墨一般黑的头发梳理整齐,即便穿着冬装依旧不显臃肿的挺拔身姿,看着着实叫人眼前一亮。原本暮气沉沉一潭死水的军器监衙门,居然只因为这么个人在庭中一站,就仿佛吹进一股春风似有了几分淡淡的生气。
“修德坊在街对面。”老妇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站起来,“这里是军器监衙门。”
那年轻女人听到声音才转过眸子,朝老妇看来。
前头只看小半张侧脸不觉得,此时她脸一转过来,竟然长得十分俊俏。鼻挺唇润倒也罢了,只那微挑的眼角居然配了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阳光下仿佛浸入溪水的黑曜石珠一样光彩宛然。这人但凡只要勾勾嘴角,看着便叫人春风扑面,果然生得一副好颜色。
“我就是找的军器监衙门。”年轻女人朝老妇走了几步过去,“调任的文书大概还要再过几日,我先过来看看。”
“调任的文书?”老妇奇了一声。她这才打起精神,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这年轻女人一眼,叹了声,“唉,可惜了啊。”
“可惜?”老妇一个词勾起年轻女人的好奇心,“什么地方可惜?”
“你可是去年秋闱考中的?”见对方点点头,老妇更加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听你说调任,可是之前在别的地方没把事情办好?之前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