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到李凤宁搜寻的目光,那鸨父不止没有退后,甚至还故意更朝前遮挡了几分。李凤宁才直起身体,甚至人都没有站起来,那鸨父就肩膀一沉仿佛要朝后退,而站在隔间外的护院也朝前踏了一步。
小厮要逃,她是抓不到他的。
心念电转间,李凤宁便想了个清楚明白。
“总算是回来了。”然后她便眉头一松,复又斜倚下去,然后懒洋洋地来了句,“伺候人的行当居然晾着客人,果然是什么样的店大了,底气都会足。”
李凤宁这满是讽意的话一说,鸨父就是一愣。不过他反应极快,立刻满脸堆笑道:“实在是怠慢凤司庾了。我这就叫人过来让您挑……”
“刺史家的大小姐那里完事了?”李凤宁冷笑一声,“别说不上两句话,又鬼哭狼嚎得非再去哄不可。”
先前还是愕然的鸨父,此刻表情是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带着七分谄媚,三分讨好,“凤司庾您是不知道,那位在宁城里真比王府小姐都可怕!”
李凤宁仍然一副不开脸的样子,“是吗?”语调里是全然的不信。
“咱们这青楼虽然说是贱业,也是一门生意不是?客人要来,就没有把人拦着不给进的道理。”鸨父凑近一点过来,一副说什么秘密的样子,“可但凡那位萧大小姐过来一回,之后立刻就会有人过来砸场子。”
李凤宁仿佛听住了,眼睛瞄过去,“那位大小姐娶亲了?人家郎君见不得妻主在外头胡混,也该得你们倒霉。”
“如果是的话,咱们这苦头吃得倒也不冤了。”鸨父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是那位萧大公子!”
李凤宁目光一闪,嘴上却仍作不知,“萧大公子?不是大小姐么,怎么又出来个大公子?”
“您不知道吗?”鸨父说,“安阳萧家与咱们刺史是堂亲。这位大公子就是萧尚书寄养在宁城的。”
“工部尚书那位萧大人吗?倒是有听说过她有个儿子在南边养病。”李凤宁故意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们该是从堂兄妹了吧?感情倒真是好。”
“感情好?”鸨父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好过头了吧。知道的那是兄妹,不知道的……”鸨父冷笑一声。
李凤宁眉头一皱。
之前那个小厮的话不论是真是假,李凤宁都很难用正常的办法验证出来。粮仓如果真的少了四成半的粮食,那么燕州府衙肯定要死死捂着,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亲自入仓验看是毫无意义的,毕竟每只袋子里装了些什么,她根本无法验证。几百万石的粮食根本不可能靠她自己一个人检查完毕。而偷偷摸进粮仓就更加不可能了。因为官仓的重要大概也只比银库略低一点,不仅常年有重病把守,更有律法明文规定:“可疑者就地格杀勿论”。
官衙那里显然是没人会跟她说实话的了,于是李凤宁就想起鸨父脱口而出的“凤司庾”来。虽然只是个操贱业的人,可青楼来往的总有些身份,兴许这个鸨父会漏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呢?
李凤宁存着心思打探粮仓的消息,却不想听到了一段跟她也有点关系的闲话。
如果不是李昱突然病倒,这位寄居在宁城的萧公子只怕已经成为她的未婚夫君了,只是如今……
李凤宁不由又想起京师,想起皇宫,想起魏王府。
鸨父见她似乎有点提不起兴趣来,只略一顿突然说道:“这些闲话可是闷到凤司庾了?”鸨父小心地赔笑着,“咱们宁城其实不止岸上好玩,白天还有画舫呢。”他声音略顿,然后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只不知您会在宁城待多久?”
李凤宁睫毛一颤。
她还存着心思套鸨父的话,却没想先开口的居然是他。
只是他一个青楼鸨父,问她这些……
“谁知道呢。”李凤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厌烦些,“官衙那些人磨磨蹭蹭,做事一点不利索。原本核过数目我就要回去的,现在还不知道会拖到几时。”
“官衙那些大人许是怕有错漏。”鸨父说,“最近一阵怕是该考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