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老实人,自然是指那种不爱生事,喜欢按着规矩办事的人。这种人若是再能有点才干,便是最招皇帝喜欢的臣子。
吏部尚书时蕴就是这种招李昱喜欢的老实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京师里头是非多,而吏部又实在是个招眼的地方。今天这个说替我甥女谋个职吧,明天那人说那货我看不顺眼,若手底下没点本事,时蕴只怕早就被轰下去了,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吏部尚书一做就是十年。
而这个对着皇女也拍过桌子顶过话,甚至换来李昱一句“原来泥人还有土性”,甚至半点责罚都没有的时老大人,如今却露出了牙疼似的表情。
“凤宁见过时尚书。”李凤宁穿着一身白衣,在时蕴屋子的书案前,向刚刚从宫里下朝回来的时蕴规规矩矩地行礼。
时蕴脚下一顿,几乎只能称为干笑似的抽动了一下脸皮,还了半礼,“凤宁,你怎么来了?”
在十几年前,时蕴还只是吏部一介小小主事的时候,现在站她面前这个尚未及冠之人的外祖母就是尚书都省的尚书令了。虽然从来没有个“殷党”的称呼,但朝中的确是有着一些人与那位殷大人更为亲近,或者干脆地称为她的“心腹”。
时蕴就是其中之一。
她对殷大人的两位女儿以及几个孙女倒没什么特别观感,唯独对这个外孙女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当年致了仕的殷大人,怀抱着才只有四岁的李凤宁说:“有人追名逐利,有人贪酒好色,有人重情重爱。每个活人都有弱点,问题只在于你能否找到那个弱点,然后加以利用了。”话说到这边虽然稍嫌惊世骇俗了些,但是考虑到李凤宁出自天家,将来必定是人上之人,说些御人之术也算在情理之中。但是下一句,却直接导致了时蕴长达三年的恶梦。
因为殷大人对李凤宁说“你试试看找出这个人的弱点”的时候,手指的是时蕴。
“我与您也不见外了。”李凤宁笑眯眯地对时蕴说,“您还记得,外祖母送了个范随到我身边吧?”
范……
对了,是那个孩子。
说起来,还与李凤宁有点亲戚关系。范父的母家姓上官,与李凤宁的父亲是姑表兄弟,十来岁上投到殷府住了两年,后来因嫁了殷府的食客就没再回去。范家的女儿听说是李凤宁安排了前程,而小儿子打小就跟着李凤宁长大。
那孩子摆明了就是要给李凤宁做侧室的吧?今儿眼巴巴地跑到吏部衙门来跟她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自然记得。”时蕴几乎要皱眉的,却只是简短地回了那么一句。
“不怕您笑,我是把他当弟弟养的。”李凤宁笑得有丝腼腆和不好意思,“如今我看着有个人不错,在提亲之前想查查她的家底。”
赤月所有的官员无论在哪里任职,都会把家谱、政绩、考评之类的存一份在吏部。想要查一个官员的身家过往,往吏部的库房里翻最是轻松省力。
但是,这件事会是这么简单?
而时蕴虽然一见李凤宁就犯怵,却自忖比外人更明白她些。也就是说,时蕴根本不信李凤宁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吏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