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子运气好,正巧这会有空!”说着扬声叫:”桂花!带公子去找杨柳姑娘!”
这三间大的屋子出乎意料的收拾的如同是个大家闺秀的书房,站在正厅还可看见书房里的玲琅满目的书籍,有个穿着月华裙的姑娘梳着苏样髻,眉目之间露着一种清冷高贵的神色款步走了出来,如果不是知道这位杨柳姑娘的真实身份,楚靖瑜会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人很符合楚靖瑜的要求。
没想到杨柳还认识王仁远,瞧见是恩人,这才露了笑意,请了人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水:”不知道王兄弟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
杨柳如此直白,王仁远也就不好在藏着掖着,刚想开口,楚靖瑜却抢先一步:”说是求姑娘帮助,到不如说是我们合作,大家各取所需。”
杨柳就看向了这位不知名的公子,容貌俊美,但眉眼之间有一种深沉大气之色,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别样的干练,和她所见的寻常官宦人家的公子很不相同,以她识人的眼光来看,绝非池中之物。
她垂了眸,柔声道:”还请公子细说。”
6.第 6 章
这午后的太阳凄惨惨的垂在天边,已经释放不出什么热量了,冷风吹过,屋子里湿冷的厉害,楚筱悠簪着祖母绿的蜻蜓簪穿着浅粉的小袄月白的纱裙,站在那屋子里孤零零的桌子旁,像是一朵从荒芜里长出的夺目的花,悲悯的瞧着躺在床上的方妈妈,柔声细语的说话:”没想到妈妈身子不好,来了就水土不服,这可不是好事,听说先前就有人因为水土不服,一命呜呼的。”
方妈妈打了个哆嗦,觉得肚子又翻江倒海起来,吃力的爬起来,额头上就是豆大的汗珠,小丫头们都站在一旁看着,冯姨娘只好自己上去扶起了方妈妈。
方妈妈和冯姨娘一离开,楚筱悠嘴角就露出浅浅的笑,如一个顽皮的孩子。
下人出去抓了药,给方妈妈煎好,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方妈妈焦急的喝了一口,苦味直直的撞击了她脆弱的灵魂,她差一点就要吐出来。
楚筱悠在旁幽幽的道:”如今家里贫困,也不知道请了这一次还有没有下一次。”
方妈妈一狠心,全都吞了下去,脸上五颜六色,开了染房一样热闹。
楚筱悠吩咐了冯姨娘一句:”麻烦姨娘代我照看方妈妈。”带着丫头妈妈们潮水一般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冯姨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方妈妈,原本的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胸口,即使之前还有什么想法,现在经了这事情,只怕方妈妈也不会在信她了,莫不是小姐发现了什么?她胸口一紧,下意识的咬住嘴唇,要是小姐觉察了什么那又该怎么办?
瘦高的王亮正在欣赏挂在前厅的一副韩晏的仕女图,这个楚云海在杭州想是没少捞到油水,这样的孤本都能找到,他这样想着就越发期待起在杭州的官宦生涯。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张有生站在一旁,颇有些担心的道:”京城侯府的秦明轩二公子已经来了,您看,是不是……”
王亮冷笑了一声:”怎么?听说侯府来了人你就怕了?”他说着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将腿上的袍子铺展:”我还没有问你,你说了能把楚府的财产都弄到手,那我现在问问,楚府的财产在哪?外面现在还在传我霸占楚家财产,这一点你到怎么解释?”
张有生连忙道:”大人不知道这兄妹两个的可恶,那些外面的谣言就是他们两个故意散播出去的,也就大人慈悲,还不跟他们计较,至于财产,我若不开口,楚靖瑜也不知道有什么都在哪里,等到他们走了,我自有妙计帮大人弄到手里!”
王亮笑瞧了一眼张有生,顿了顿道:”你想办法约了那个秦明轩出来,就说我和他有笔大生意要谈,他为人贪婪好色,捏住他在说,至于那两个小毛孩,必定叫他们知道话不能乱说!”
他说着眼里露出凶狠的光,像是这冬日里结在屋檐下的冰锥。
屋子里摆着两个碳盆,窗台上摆了一盆水仙花,楚靖瑜和王仁远坐在椅子上,楚筱悠靠着素面的靠枕坐在贵妃榻上,带着兔子毛的帽兜,手里握着珐琅的手炉,安安静静的像个别致的洋娃娃,然而说着的话却让楚靖瑜和王仁远汗颜。
“用了泻药,后面抓的药里又给她加了黄莲,我想着她既然没安好心也就没想着给她好脸色,哥哥们说我做的对不对?”
她说着抬眼看了过来。
王仁远自然是一百个赞成,他从小干惯了这种事情就喜欢这种调调。
楚靖瑜咳嗽了一声。
王仁远想起楚靖瑜给秦明轩设的局,忽然觉得这兄妹两个不是一般的像,都敢下手,瞧着楚筱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也会这么整人,他就笑着凑到楚筱悠跟前:”往后只别这么整哥哥我就行了。”
楚筱悠抿嘴一笑,就依旧安安静静的坐着听楚靖瑜和王仁远说话。
“……王亮既然人来了,就一定会有动作,而且秦明轩这个人必须看紧,他是家中的老二,功名轮不上他,也没有最小的讨喜,在加上侯府每况愈下,他一定会想法设法为自己敛财,这一点咱们能想到王亮也一定能想到。”
楚靖瑜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露出个郑重的神情。
王仁远就冷哼了一声:”杨柳的功夫手段是差不了的,保管叫他有去无回,什么王亮,未必就能请动。”
楚靖瑜就同王仁远道:”那你同杨柳姑娘说一声,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见到张同知,该叫王亮夜不能寐了。”
楚筱悠很少这样听男子谈话,那种不一样的思路不一样的想法,给她打开了两外一扇大门,看到了完全不同的风景。
楚靖瑜又和王仁远商量了细节,转头瞧见楚筱悠已经靠着靠枕眯眼打起盹来,嘴唇微微张着,难得的瞧着憨态可掬,他无奈又心疼的笑了一下,坐到楚筱悠跟前,楚筱悠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听着呢!”
楚靖瑜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时间也不早了,早些休息,明天早上还要早早起来练拳,我和你仁远哥哥就回前院了。”
楚筱悠觉得自己是真困了,也不想勉强自己,要起身送楚靖瑜和王仁远,楚靖瑜也没答应,怕更深露重,楚筱悠受不住,和王仁远披了大氅,带着灯笼缓步去了前院,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两人的说话声。
楚筱悠起来洗漱更衣之后就很快睡下了,而且比她所想的要睡的踏实的多,自从楚靖瑜和王仁远回来之后,她好似每夜都睡的很好,而且比她所想的要轻松愉悦的多,好像天地都宽广起来了一般。
杨柳穿着单薄的衣裳,白纱之下还能隐约的看到白嫩的肉,但她清丽的面庞上却带着高冷和孤傲十分圣洁,这样极其分明的两种气质,强烈的冲击着秦明轩的感官,让他整个人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只想将眼前的佳人拥在怀里。
然而,杨柳却在垂泪,秦明轩听的不大清楚。
“......我自小就跟了妈妈......但一直不愿卖身...吃尽了苦头...现在遇到公子...一颗心早就系在了公子身上,听说公子身上的银子被盗...但公子若是真心待我...就把这欠条签了替我赎身...此后我就是公子的人…侍候公子一辈子!”
秦明轩只想和和这致命的吸引力共赴巫山,一心要把这挡着的东西推掉,酒劲上头,糊里糊涂就签了下去。
杨柳终于露出了笑意,好像是浴室里的美人终于露出了真容,秦明轩一下就扑了上去。
然而第二日早上起来,万花楼的段妈妈却翻脸不认人,拿着欠条不叫走人,指着鼻子骂:”现在就想走?哪有这么好说?快去书信叫你家里人把银子送过来!”
这种事情要是敢叫家里知道,他那母老虎定能要了他半个命,以往冷清的杨柳只是落泪,推着秦明轩:”公子走吧,忘了我吧,不要因为我而为难!”
秦明轩又想起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床上落了红,就是他的人了,他爱重杨柳,到不愿意就走。
正在僵持,楚靖瑜和王仁远走了进来,秦明轩像看到了救星:”表弟帮我!”
楚靖瑜皱着眉:”怎么才一夜就出了事?去了你下榻的客栈不见你,问了才知道你来了这里,你这样闹腾,不是叫舅舅责怪我吗?”
楚靖瑜这样义正严辞,秦明轩又着急着叫楚靖瑜救他脱困,又尴尬又着急,满嘴的好话:”这都是哥哥的不是,还请表弟千万帮我,这事情也一定不要告诉家里。”
楚靖瑜看上去很为难:”这种事情你叫我怎么帮你?”
秦明轩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思量着楚靖瑜年纪小,经历的少,又正在艰难之时,哄一哄应该不难,他就低声道:”我欠了这老鸨些银子,你想办法帮我还了,后面等你去了京城,有什么难事就只管找我,我还认得几个往年做主考的大儒,到时候带你上门拜访,保管你能榜上有名!”
听起来好像很诱惑,楚靖瑜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上前和段妈妈交涉,秦明轩听的不大真切,只握着杨柳的手瞧着,很快就见着段妈妈把欠条交给了楚靖瑜。
秦明轩大喜,连忙迎了上去,想从楚靖瑜手里把欠条接过去,楚靖瑜却好似没有看到,装在了自己的身上,冷着一张脸道:”为了救表哥我把家里的产业都压了上去,整整十万两的银子,表哥以后能不能还我?”
竟然有十万两?!就是杀了他也没有这么多!然而转眼他又反应过来即然楚靖瑜出了这个头,以后他要不要还又另当别论,他就轻松起来,想起今天有事,他连忙笑着道:”不是说今天还有事吗?那就快走吧,耽搁了正事可不好,一旦这事情成了,我们也算事大功一件!”
交待了随从去安顿杨柳:”就叫杨柳姑娘先住在我们下榻的客栈。”
王仁远瞧着秦明轩那自以为是的嘴脸,心里嘲讽的一笑,秦明轩那丢掉的银子是他的手下干的刚好拿来给杨柳赎身,现在他自己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却一点都不自知!真是蠢的可笑!
这是槐花胡同的一处私人的宅院,收拾的颇为雅致,一株梅花树下摆了酒榻,几上放着酒壶点心几样小菜,丝竹之声丝丝缕缕,高雅动听。
张同知坐在下首,楚靖瑜和王仁远坐在一侧,秦明轩坐在另外一侧,在楚靖瑜幽深的目光下,秦明轩先开了口:”家父听说这边的事情之后非常生气,没想到姑父刚走,就有人明目张胆的霸占楚家的财产,请我带话,烦劳张世叔一定为我这表兄表妹做主。”
张同知的目光就有一次放在了楚靖瑜的身上,他看起来是很闲适的,好像对这事情并不怎么关心,优雅的品尝着小玉盏里的茶水,像个闲云野鹤的人,若是张同知不知道这事情是楚靖瑜一手操办,只怕也会觉得这不过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而不是杀伐果决的将军。
他笑着举杯:”即然侯爷都这么说了,我焉有不尊之礼?”
楚靖瑜也就微微笑起来,和王仁远一同举杯。
楚筱悠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从缝隙里瞧见那癖背的巷子里立着的两个熟悉的身影,撇见绮画手里的瓜子,她清高的,仿若是捏着一个珍珠一般捏了一小嘬。
绮画全被这让人意外的情景吸引了:”冯姨娘竟然是来见张总管?他们认识?这真是?!”
楚筱悠也很意外,刘妈妈来说冯姨娘偷偷出门了,她想着一时无事就悄悄跟了出来,没想到碰上这个意外的事情,可惜的是两个人的说话声她听不到,只能瞧见冯姨娘抓住了张有生的手。
“有生,还是算了吧,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我只怕小姐已经觉察出了我的不对,我们偷偷走了吧!”
张有生烦躁但却压制着自己的脾气:”别说这些丧气话,一个十岁的孩子知道什么?!账册呢?找到了吗?没想到叫楚靖瑜那个小子带走了,楚家产业大,我自己记不下多少,他们自己也未必知道把账本带走了,只怕是卷裹在什么东西里面,只要找到了那个,交给了王大人,就什么都好说!”
冯姨娘焦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你还惦记这些?楚家就是在不好,也不曾亏待我们,做下这些缺德的事情,往后难道不怕遭报应?!”
刘妈妈瞧见张有生竟然和冯姨娘抱在了一起,吓了一大跳,一面心理咒骂,一面捂住楚筱悠的眼睛:”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冯姨娘和张有生很快分开,从巷子里分头离开,精瘦的阮青从那癖背的巷子里跃了出来:”小姐,他们说记录详细产业明细的账册在我们自己家里。”
楚筱悠吃了一惊,眼睛也亮了起来。
7.第 7 章
楚靖瑜身后跟着原先楚家的张有生下面的另外一个管事福叔,而楚筱悠手头放着详细标注了整个楚家产业的明细,福叔作为管事常年和下面的掌柜们打交代,虽不是知道全部的产业,掌柜们却认他,而产业的明细给他们指明了一个清晰的道路,指引着他们完全收回属于楚家的东西。
兄妹两个大概也没想到会同时凑齐这必须的,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桌子上摆了六七样精致的小菜,洗漱过后换了整洁的衣裳的福叔也一同在坐,王仁远夸张的讲述着如何给秦明轩下套的事情,楚筱悠觉得像听戏文里的故事一般,亏的前世的她还总觉得秦明轩是个聪明有些本事的人,现在看连给哥哥们提鞋都不配。
她起身给三人都添了酒,坐下听着福叔讲自己的事情,他上了些年纪,因为比不得张有生的活泛所以一直做的是副管事,被张有生赶走之后拖家带口想回祖籍:”这世道想再外面走动,银子少一些都不行,我们一直进了金陵城,那车马行的人看我们是外地人,就想讹诈我们,一辆马车竟然要了五两银子的租金,我的小儿子性子冲动和他们争执了几句,结果他们动了手,人也被打了,走不得路,我们就在金陵住了几日,找大夫抓药什么都要钱,一样比一样贵,我们人生地不熟,银子也被小偷偷走,差点走投无路,亏的大少爷找到了我,把我们一家子带了回来!”
福叔说着又向楚靖瑜抱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楚靖瑜爽朗一笑道:”您不必客气,这本也是应该,往后我少不得要福叔多多帮我!”
楚筱悠可没在外面走动过,这样的话也很少听到,不知道世间的事情原来大都如此。
福叔家有个丫头香草和她年岁差不多,楚筱悠想着就开口道:”香草呢?好些日子没见到她,叫她来我身边吧,也没什么差事,就陪我说说话就行!”
小丫头也知道拉拢人心了,可见还是很有心思。
楚靖瑜微笑着点头。
福叔离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楚靖瑜兄妹还有王仁远三个人,王仁远没骨头一般,斜斜的靠坐在椅子上,挑着嘴角笑着问楚筱悠:”大哥说叫你明天去道台府的门口哭,你怕不怕?”
楚筱悠不乐意的道:”仁远哥哥是觉得我胆子有多小?不过是去哭一哭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还是去对付那样的人,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耳畔的明月当闪烁出一连串细碎的光芒,漫天的繁星一般,衬托的她像个九天之上的仙女,王仁远不自觉的微红了脸,转过头掩饰的去看墙上的画。
墙上也一并是个貌美如花的仕女图,拿了绣球在逗弄地上的猫,就同楚筱悠一般高贵优雅。
楚靖瑜同楚筱悠道:”其实你不去也可以,完全不用勉强。”楚靖瑜内心里不赞成楚筱悠去,害怕她受委屈,但又总想着能让她历练历练,以后即使他不在身边,楚筱悠也自己能应付。
不得不说这种复杂的矛盾的心思,像极了一个父亲的心思,但这些楚靖瑜却完全不自知。
温和的注视着楚筱悠。
楚筱悠羽毛一般的睫毛微微抖动,看上去柔软又美好:”我若去了才能更叫舆论偏向我们,往后这事情搬上公堂,堂上老爷宣判自然更多一重思量,哥哥既然要胜,当然要胜的漂漂亮亮。”
小小年纪,气势到不小,不知道古代的女子可都如他的妹妹一般,有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楚靖瑜颇为自豪的想。
楚靖瑜和王仁远离开后,楚筱悠就准备洗漱休息,珍珠帘子撩起来,方妈妈却不请自来,人瘦了一圈,那一双三角眼的精光却愈加明显的射出来,仿佛要把人灼个洞。
“这几日身上不好,也没能来给姑娘请个安。”方妈妈笑着道
楚筱悠靠着玫瑰椅坐着,九天玄女般的容貌和那椅搭上的飞天图相映生辉,大大的眼里雾蒙蒙的好似也看不清楚心绪,淡淡的又或者说漫不经心的看着方妈妈。
方妈妈说着话,目光却不断的在屋子里转动,就好像要找到些什么东西一般。
楚筱悠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羽毛般柔软细腻:”妈妈实在太客气了,何必这样见外,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方妈妈却忽然往楚筱悠跟前坐了坐,压低了声音:”表小姐好心留下冯姨娘,却不知她有所图,今日我就瞧见她偷偷的四处翻找什么东西!”
当然是在翻找明细,好和张有生双宿双飞,只要一想到这个,楚筱悠便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她微微攒眉,水汪汪的眼里露出几许不耐烦:”妈妈若没有什么事就先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方妈妈一怔,旋即又愤怒起来,刚刚装做的好意也没有了,声音也尖锐起来:”小姐年纪小,不知道这厉害!”
刘妈妈不悦的打断:”妈妈是客人,未免也管的太多了,既然本来身子就不好,还是回去早些休息的好!”
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的架起了方妈妈,抬了出去。
刘妈妈瞧见楚筱悠面上淡淡的神情,在昏暗的烛光下别样的清冷,也不敢如先前一般随意开口,轻手轻脚的上前侍候了楚筱悠躺下,替她盖上鹅黄的贡缎棉被,吹灭了墙角的灯,缓缓的退了出去。
被子上还有刚刚晒过的太阳的清香,好闻又温暖,楚筱悠缓缓的闭上了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太阳很刺目,但绝对没有眼前那十几个穿着孝服的人那身上的白刺目,少年郎的隐忍,小女孩的可怜,越发的把这个道台府里的人衬托的丑恶。
王亮立在门口的时候就后悔了,这个时候他不该出来的,但他已经出来了,就又必须应对,他的目光投到了一旁的张同知身上:”无凭无据张同知就要搜查我道台府,未免太儿戏了!”
秦明轩冷笑了一声:”王道台,你侵吞楚家财产欺负我表兄表妹年幼,霸占我表妹嫁妆不归,到底是何道理!”
张同知一挥手,后面的衙役刷的往前站,王亮身后的人也亮了出来,眼见着就要起冲突。
楚靖瑜把楚筱悠护在了身后,怕人多冲撞了她,朝着王仁远使眼色,楚筱悠就瞧见,王仁远黑色的身影像是白天里一道漆黑的影子,瞬间就和身后的几个人跃进了道台府,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这种场面她至死也没经历过,就好像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一般,从为见过天地的大风浪。
楚靖瑜牵着楚筱悠的手站在了台阶上,瘦弱的身躯此刻却迸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举起手中的嫁妆单子:”东西是我父母留给我妹妹的,单子就在此,请各位父老乡亲见证,若有一件或者一样不实,我甘愿自请受罚,还请王道台归还,其余的东西若是王道台要就全部送给王道台!”
这个楚靖瑜真的胆大包天!王亮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个始作俑者碎尸万段,真是小瞧了他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信口开河污蔑他,这个楚府的东西他到现在还没有摸到边!
楚筱悠就扯着帕子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单薄的身子好像下一刻就会因为成受不住这痛苦而晕厥过去,所有的人都可怜起这兄妹两个。
形式完全是一边倒。
人群中有个服饰低调奢华的青年缓缓的摇了摇头,一旁的侍从连忙道:”三爷为何摇头?”
三爷笑了笑,面容俊朗又贵气逼人:”这个王亮这次必定是栽在这兄妹二人的手中了。”
“三爷不高兴?”
三爷摇了摇头:”王亮作恶多端,也该下去歇歇了,这个张同知到还有些手腕。”
刘文心里思量,看情形这位张同知将要官运亨通了!
人群中有人自告奋勇的把嫁妆单子都读了一遍,那边闯进去的王仁远开了一条道,将张同知的人都放了进去,东西一样样的抬了出来,竟然真的和单子上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个人不信楚靖瑜说的话。
王亮气的面容狰狞:”我必定禀告圣上治你们私闯道台府之罪!”
张同知冷笑了一声:”王大人还是先想想怎么向圣上解释这霸占民财的事情吧!”他说着目光又落在了正温和的和妹妹说着什么话的少年,先前还多少有些担心这事情做不成,但现在看他完全是多虑了,这个看起来温和俊美疼爱妹妹的少年,果决大胆,非池中之物!
楚筱悠由丫头们扶着上了马车,刘彤从人群中也挤了上来,坐在楚筱悠跟前,一脸的赞叹:”你们兄妹两个可真厉害!”
楚筱悠心情很好,抿嘴笑了笑:”我没做什么都是哥哥的功劳!”
马车动了起来,帘子一晃一晃,外面的人群渐渐散去,明天这个轰动杭州的事情,大抵也要轰动朝廷了吧。
刘彤却不同意:”那会那么乱,都打了起来,我瞧着你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若是我哦早吓坏了,哪里还能站的住。”又补充道:”不过你哥哥真的好厉害,刚刚说话的样子太有气度太让人崇拜了!”
她的哥哥当然了不起,在她看来就是解救她与水火中的观音菩萨,她却故意打趣刘彤:”你不是先前总说苏公子最了不得吗?”
苏公子是江南的解元,刘彤一直非常崇拜。
她瞪大了眼:”苏以乔怎么能和楚大哥比较?!”
逗得楚筱悠温温柔柔的笑起来,漂亮的不食人间烟火。
东西又拉回来一大车子,后面的仓库里塞的满满的,楚筱悠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微笑着舒畅的看着天,世界忽然以另外一种温柔的姿态面对她,那个前世夺走了她父母东西的王亮竟然也叫他们踩在了脚底下,那个叫她时时刻刻见了就害怕的方妈妈期期艾艾的躲在她的家里,自以为聪明的左右探查,却不知自己就像只被逗弄的老鼠,还有那个张有生,哈,也快要尝尝属于他的痛苦了。
有人遮住了楚筱悠的光,但这阴凉也温温柔柔的,楚筱悠微微眯着眼看着王仁远,王仁远就笑起来像个太阳一般,灼热又明亮,递给她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尝尝。”
楚靖瑜从外面带着个少年走了进来,少年长身玉立,满身的书卷气。
楚筱悠的眼在这光里铺满了明亮的细碎的光芒,宝石一般耀眼,看的苏以乔一怔:”楚妹妹都长这么大了?”
楚筱悠微微攒眉,哥哥以前不是和苏以乔最不合拍么?
8.第 8 章
苏以乔才十五岁,因为少年成名,他明亮的眼里带着不同于同龄人的高傲和冷清,俊秀的眉目远山一般,穿着书生的青袍立在院子里的梅树下,像块上等的璞玉,看着楚筱悠。
楚筱悠如画的眉目在这冬日的阳光里呈现着一种别致夺目的美,以至于她眼里浮上的一层薄怒都成了一种美景,瞧也没瞧苏以乔转身进了屋子。
听说苏以乔在背地里称她为杭州第一花瓶,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楚靖瑜微微挑眉,请了苏以乔坐下:”舍妹年幼,还请以乔多多见谅。”
苏以乔垂了眼,撩起袍子在石凳上坐下:”楚兄请我来是想切磋学问?”
楚靖瑜笑着摇头目光清亮又坦荡:”我是想请你指点我。”
苏以乔有些惊讶的抬头,他们自小都在杭州城长大,自来就认识,楚靖瑜向来不喜欢他,没想到会说出这样谦逊的话。
楚靖瑜虽然有一肚子的学问,奈何并不是很懂这个世界科考的规矩,既然要参加那就一定要赢,身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学问的事情就该抓起来,这位江南的解元,未来的探花郎就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楚筱悠坐在月洞窗前,刘妈妈站在她身后:“小姐难道还在为前年的事情生气?”刘妈妈笑起来:“张小姐说的话小姐也当真了?”
楚筱悠一怔,自己绷不住先笑了,她到忘了,这话是张雪萌说的,张雪萌的嘴里又能说出什么好话,多半是自己故意说了来气她的。
苏以乔一抬头就瞧见楚筱悠端着个雕花的红漆盘子,步步生花的走了过来,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像是盛开的花:“两位哥哥用茶。”
刚刚还瞧着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一转眼就又客气起来,楚靖瑜笑着摇头,对苏以乔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筱悠坐在了一旁。
苏以乔端着茶碗询问:“楚大哥往后有什么打算,待在杭州城还是进京?”
楚靖瑜兄妹刚刚得罪了新道台,苏以乔敢来就已经说明了其心胸和智谋。
楚筱悠听的有些漫不经心,捏着手里百色的绢帕微微晃荡,侧脸瞧着站在廊下的猫儿。
苏以乔忽的抬头:“年后大家一同去登盘龙山,不知道楚大哥还有”他转头看向楚筱悠明亮的眼里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白皙的脸颊上有几丝淡淡的红晕:“筱悠妹妹也一同去吧。”
楚筱悠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像是煽动翅膀的黑蝴蝶,眨眼之间好像就有夺目的光流泻出来:“我听哥哥的。”声音软糯,好像是一首悠扬的歌。
楚筱悠身后的不远处站着一身黑衣的王仁远,咧着嘴露出灿烂的笑,但若细看分明又带着几分森然的意味。
苏以乔微微颔首,目光清亮又专注。
苏家的管事很快就来接苏以乔了,张着嘴就要往楚靖瑜跟前凑,苏以乔挡了回去,朝着楚靖瑜抱拳,上了马车。
楚靖瑜笑了笑:“苏以乔年纪小小到是很有心胸谋略,将来不可估量。”
王仁远冷冷的:“我瞧他总看筱悠,终归也是心术不正的。”
楚靖瑜大笑着往里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筱悠貌美,本就是免不了的事情。”
王仁远咬牙,半响道:“我要让筱悠教我念书!”在这样一群才子面前,总显得他无用武之地一般。
珊瑚捧了紫檀木雕花的首饰盒子,大块祖母绿的蜻蜓发簪逼真醒目,楚筱悠拿在手里看,珊瑚笑着道:“苏公子请小姐一起爬山,可见小姐就是不一样!”
她才这么小点能有个什么不一样,如意把东西又放了回去,站了起来:“走吧,去瞧瞧方妈妈。”
张同知请哥哥过府说话,她在家里也无所事事。
简陋的客房里方妈妈侃侃而谈:“…罗小姐那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能够比拟的,自己开了铺子,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地方,虽说住在侯府,但却自力更生,供养哥哥和自己!”
她说着眼睛微微下撇,似乎带着轻蔑和嘲笑。
连方妈妈都对罗秀逸赞不绝口,楚筱悠莫名的烦躁:“侯府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一日吃食用费他们也给了?那叫什么自力更生,真是笑话!再说,罗云飞一个大男人还要靠妹妹养活也不羞臊!”
方妈妈辩解道:“罗公子学问了得,将来必定是状元之才,哪里有空去挣钱!”
方妈妈的三角眼里迸射出精光。
楚筱悠忽的觉得索然无味,罗秀逸算个什么东西,往后终归要叫她受到报应。
楚筱悠站了起来,仿佛是随口之间:“珊瑚,西面库房里是不是清点出了什么东西,你先放在那里,一会等我睡醒了再去看。”
方妈妈的目光像是看到了肉的狼,楚筱悠前面走,后面方妈妈拉着珊瑚的手:“姑娘同我说说是什么紧要的东西,也叫我长长见识。”
珊瑚笑着道:“就是个册子,也不晓得是什么。”
如果是个册子那就对了!
楚靖瑜都不怕得罪侯府,那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快过年了,送给她舅母一个大礼物才是孝顺。
院子里的几株海棠花年后就会发芽开出一片灿烂繁荣,这将会是个格外不一样的新年,她记得当时罗秀逸送了外祖母一副自己绣的观音像,观音的面容却是祖母的,这让祖母非常高兴,更重要的是罗秀逸的绣工了得迎来了一片赞叹,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外孙女送的抹额就小的可怜,大家说她还不如罗秀逸孝顺。
却没人说她长途跋涉,身体虚弱,刚刚寄居侯府,那么点时间能做完个抹额就已经难得。
她转头看向刘妈妈,目光淡然宁静,像副遗世独立的画:“帮我找两个好的绣娘,我要给祖母做东西。”
今年就叫罗秀逸和江南的绣娘比比厉害吧,她是金贵的千金大小姐,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
她的脚步轻快,心情愉悦,她还等着看王亮的笑话,等着那些欺她侮她的人一个一个的尝尝报应的滋味。
方妈妈在光线暗沉的屋子里,仔细辨别,想知道东西到底在哪,然而半响也找不见,仓库的门骤然打开,强烈的光线让她眯起了眼,看不清进来的人,有人把她捆了起来,有人在推搡她,方妈妈觉得自己好像是陷入了一场浑浑噩噩的梦,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楚靖瑜冷漠的站着,秦轩河沉着脸看着方妈妈,方妈妈想辩解,却听得楚靖瑜道:“原是自家人不该说什么,可这也太放肆些,表哥当给个说法才行。”
秦轩河摇着头道:“没想到她会进来偷东西,真是叫表弟看了笑话了。”
方妈妈想说自己没有,转眼瞧见站在人群之后的楚筱悠,美的如同是九天仙女,那沉着的带着几丝笑意的眼,像是最美的宝石一般,方妈妈骤然醒悟,她被楚筱悠给设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