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道:“我治,我会治。您老放心。”
寨里的人都以为方语是淡月抓来的新郎,一个个热情洋溢,把方语弄得浑身发毛,就是听不懂这边的土话,一脸茫然。
淡月也不解释,反正她救方语的命,毁毁他的清白名声想来他也不会介意。
淡月又安安生生地在这方山水里蹦哒了,除了多了个病人要治,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过了几个月,一日她上山采药,突然下了雨,耽误了一阵,晚上才摸黑回了屋。
劳累了一日也没什么精神,她推门而入,还没换下湿漉漉的衣物,黑暗中突然被人抱住,那人在她耳边低声道:“淡月,我来了。”
随即,在她还在惊愕时,小心地吻了上来。
等待许久的吻变得激烈又缠绵,淡月一时也晃了神,她平时张口肆无忌惮,实际上什么都没经历过,时常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姜梧让她记挂着,一直放不下。
几乎意乱情迷时,一阵风吹来,冷意随着湿漉漉的衣物灌了进来,淡月立刻回了神,一膝盖顶过去,成功脱离了姜梧的怀抱,转身点了桌上的油灯,擦了擦嘴,坐下来翘着腿,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姜梧道:“来寻你。”
淡月哦了声:“找到了,我就在这儿。你可以走了。”
姜梧沉默一下,道:“我亲自来了,有资格说喜欢了吗。”
淡月:“承受不起,承受不起。你是皇帝,我是个混迹山野的江湖人士,咱俩没可能。以前你不是很明白吗?”
姜梧闭了闭眼:“以前……我觉得你不适合京城。”
淡月笑道:“那我现在就适合了?”
姜梧不说话了。
淡月想了想,道:“说说,你怎么来的,你来了京城怎么办,来多久回去?”
姜梧看着她,如实道:“找了个值得信任的替身装病,暂时无事。待半个月就得回去。”
淡月喃喃重复了几声“半个月”,最后也没说什么,随便收拾了一下隔壁屋子,让姜梧住进去。
姜梧此行是为了将淡月带回去的。
如淡月所言,当了皇帝会有改变,比如变得一肚子坏水。寨子外等待着几百精兵,只要他放出信号,就会立刻上山冲进来。
他没有告诉淡月,不过时常在四周混迹的淡月不可能没看出来外面埋伏了人。她不动声色,让寨子里的众人最近都别出去,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姜梧的到来不可能捂得住,婆婆看突然又多了个人,把淡月拉过去,道:“怎么多了一个?”
淡月心不在焉道:“原来那个不太好,重新抓了一个。”
姜梧和方语都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四目相对,皆带敌意。
淡月瞥他们一眼,懒得解释。
姜梧来了,淡月也没让他闲着,跟着抓药熬药,上山采药草,直感轻松不少。姜梧也任由她支使,他经常看着淡月的背影,想抱一抱她,又怕被推开。
他想抓住的东西不多,但都必须要得到。
然而似乎他做什么,淡月都浑不在意。
姜梧背着竹篓,漠然想,大不了半个月后,直接将淡月抓回京城锁着。
淡月不在意姜梧在想什么,她把全部的精力放到医治方语之上,免得多看姜梧两眼,就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万一真失了神,答应跟他回京城,那才是糟糕。
京城是一个繁华的笼子,要她被笼子关着,不如去死。
两人一个明追一个暗躲,日子一天天过去,快到半月期限时,淡月忽然道:“给你介绍一下。”
她指了指方语,微笑:“我夫君。三日后成亲,你来了正好吃杯喜酒。”
姜梧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方语像是明白了什么,配合着点头:“你是淡月的朋友?欢迎。”
淡月爽朗地笑起来,又背上竹篓,让姜梧和她一起上山采药。走到半路,姜梧忍受不住抱住她,声音里有压抑的怒意:“你在气我?还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我死心?”
淡月推开他:“我没气你,三日后我和他确实要成亲。”婆婆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催着她成亲。
姜梧不语,她朝着另一条路走去,回头道:“愣着做什么?跟过来。”
淡月带姜梧上了峰顶,放下竹篓坐下来,迎着凛冽的风,好半晌才开口道:“我小时候,在这附近经常看到鹰。我很喜欢,就设法抓了一只,带回去关在笼子里养着。”
姜梧抬了抬眼,隐约猜出了她要说什么。
淡月道:“你应该猜出来了。大概是这儿的鹰性子太野,我关了它几天,它不肯吃东西,最后饿死了。”
姜梧淡淡道:“可若是鹰也喜欢你,就不会饿死吧。”
淡月说:“谁知道呢。”
姜梧顿了顿,“所以,淡月,三年过去,你对我可还有一点喜欢?”
淡月望了会儿远处,神色难得认真起来:“实话说,我还喜欢你。可是喜欢不代表我能放弃这儿,跟你回京城。你要我选择同你回去?”她倏地站起来,一步步离崖边退去,再退一步,就要掉下去。
山风呼呼吹来,淡月的身子似乎有点晃,她平静道:“还不如让我从这儿跳下去。”
姜梧的脸色顿时灰败下来,小心伸出手,有点惊慌:“你快过来……我不逼你。”
淡月步调轻松地走回来,拍拍他的肩膀,垂下眼帘:“也别再让你的后宫空着了,天底下那么多好姑娘,总有别的喜欢你。三日后记得参加我同方语的大婚。”
姜梧笑起来,眼神却无比沉郁,心里尽是尖锐的痛意。他点头,开口时声音喑哑:“好。”
三日转瞬而至,小寨里谁家结亲都会弄得红红火火,满寨欢庆。淡月换了身大红的婚服,在这青山绿水里,仿佛一朵最耀眼的花儿。
她笑意盈盈地给姜梧斟了酒,唱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词。喝了那杯酒,他的意识忽然开始混混沌沌的,什么都记不清。
视线里最后的,是淡月灿烂的笑容。
看着姜梧失去意识,淡月的面色不变,颇有气势地指挥人去给姜梧换上新郎的衣服。
方语脱下那身红,看着淡月,欲言又止。
淡月却浑不在意,歪头冲他一笑,便扶着浑浑噩噩的姜梧,冲着婆婆磕头。婆婆喜极而泣,不住地说着好。她看着小姑娘从小长大,像是没根的浮萍,在风雨里飘摇,实在可怜,就盼着,她能嫁人成家,有个能对她一辈子好的人。
淡月笑着,俯身磕头时,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她想,对她好倒是真的,但是不可能一辈子了。
当初给姜珩喂的蛊,混在那杯酒里,给姜梧灌下去,对他们俩都再好不过。
从此姜梧不用再痛苦。
她也不必念念不舍。
隔日昏迷的姜梧就被送回了山下,淡月把他交到领头的将军手上,一路偷偷跟着他们,等看到姜梧醒来了,才悄然离开。
回到小寨的屋里,空荡荡的一片。如同以往,没有变化。
淡月发了会儿呆,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她竟然忘记对姜梧说了,他来的这半个月,她很高兴。
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反正姜梧睁开眼后,便将她忘得干干净净了。
方语走到淡月身后,小声道:“淡月姑娘,这样真的好吗?”
淡月回神,又笑起来:“哪里不好了?”
姜梧是皇帝,不能有太多牵挂。他忘记了自是极好,她记得也没什么妨碍。
方语认真地道:“我觉得,哪里都不好。”
淡月没再回话,她又背上竹篓,哼着旁人听不懂的小调,走路时脚腕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成一片,脚步欢快地上了山。
她直直走到了峰顶,坐了下来。
远处正在往京城赶的一行人里,姜梧忽然心口一疼,茫然地扭过头往回看。
茫茫山野,他什么人都看不到。
而离他很远之外的地方,淡月躺了下来,望着明澈的天空。
这下,她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得我自己都感动了~
顶锅盖跑【
没有下了,我觉得算开放式吧,或许大哥会想起淡月小姐姐又来找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