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不知道姜珩是怎么同皇帝说的,他又是以什么身份跟军,不过皇帝显然也不想多说,挥挥手便让沈止先下去了。
走出殿门时,沈止脑中忽然冒出个念头。
……皇上该不会是知道他同姜珩关系的吧?
若是知道,答应姜珩的要求,是在……顺水推舟?
沈止想,若真是如此,那陛下到底又是什么心思?莫非真是……命不久矣,所以开始对姜珩愧疚了,决定补偿?
想了会儿依旧琢磨不透,沈止干脆不再想。下衙回府时他思忖着该如何告诉他爹这个消息,不料一向忙得不行,比他晚回来许久的沈尚书居然已经坐在了大堂里。
沈唯风也看到了沈止,面色平淡地抿了口茶,没头没脑地问道:“答应了?”
沈止讪讪一笑:“爹……”
把最简单的问题忘了,他爹可是兵部尚书。
“摆出这副表情做什么。”沈唯风掀了掀眼皮子,道,“我说过不会拦你,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沈止上前,想了想,跪下来磕了个头,垂下眼不语。沈唯风依旧稳稳地坐着,目光深深地盯了会儿沈止,起身道,“要跪,就来跪祖宗。”
沈止眨眨眼,跟着他爹站起来,往后面的祠堂走去。
沈府很空,除了几个下人,就他们父子俩在。府邸是圣上赐下的,假山起伏,飞檐连绵,空有一番气派。
沈止笼着袖子,扭头看了会儿远处。
从沈夫人去世后,沈府便是如此了。
好像很久没有感受过什么是热闹……除了七夕那日姜珩拉着他上街放孔明灯。
也是奇怪,分明以前他娘还在时,沈府的人也不太多,却总是,有什么东西,溢满了沈府,从不让人觉得空空荡荡,反而连个角落都显得趣味盎然。
沈止想了会儿,歪头道:“爹。”
沈唯风嗯了声,没回头。
沈止含笑道:“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吧。”
沈唯风脚步一顿,没回话,绷紧的背却明显放松了许多。
祠堂很安静,只有蜡烛幽幽燃着,映亮了沈家一排排的灵牌。沈止想起当初被他爹带进来打了一顿的事,无端有些想笑,弯了弯唇,觉得在祖宗前如此太不端庄,又连忙收了笑,在心中默默道了罪。
沈尚书同他一起跪在蒲团上,磕了头,都默然不语。沈止想到当年他在祠堂里,求祖宗保佑姜珩,姜珩大难不死……或许真是有所庇佑?
他又磕了磕头,默默念叨,后辈不孝,劳烦祖宗,再保佑保佑姜珩,保佑保佑沈家。
可能真是祖宗觉得劳烦了,一阵风吹进来,吹灭了一只蜡烛。沈止倾身过去点了蜡烛,就听到身后传来他爹的声音:“静鹤,姜珩可真如意。”
这还是沈尚书第一次主动提及姜珩。
沈止小心点了蜡烛,转过身,直视着沈尚书锐利的眸子,道:“如意。除了他,没有再如意的了。”
沈尚书冷淡地点点头。
沈止垂下头:“爹,对不起。”
“自己选的路,冲我说对不起做什么。”沈唯风面无表情,“行了,行军劳累,先下去歇息。”
出征时间定在三日后。
但凡出京前几日,都能格外优待地能够有个假,沈止去户部把自己的公务做完了,交代完毕,准备去一趟昭王府。
光明正大地去,反正他现在要和姜珩一起出征了,就算是去商讨商讨问题,也无不可。
结果一离开户部就发觉有人尾随,他回头一看,顿时头疼。
卫适之,怎么又是他。
考虑到卫适之经常不分场合地说话,沈止还是主动钻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等待片刻,卫适之就跟了过来。
沈止也懒得再假客气,倚着墙看他:“卫佥事,有事吗?”
卫适之的眼神沉郁:“沈静鹤,你要和姜珩出征?”
“不劳您牵挂。”沈止扯了扯唇角,笑意还没漾开就收了回去,淡淡道,“卫适之,这辈子我只可能喜欢姜珩,我非你良人,也不值得你念念不忘,你又何必苦苦执着。”
卫适之握紧了拳,眼神愈发沉黯:“为了和姜珩在一起,你连战场都敢去?”
“我不是弱质芊芊之人,有自保之力。”沈止顿了顿,歪头一笑,“不过你说得也对,为了和他一起,我去哪儿都成。”
卫适之沉默地走近沈止,垂眸看了他片刻,忽然道:“沈静鹤,你真的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