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流氓捏了捏沈止的耳垂,看他抱着朵残花,露出淡淡笑意:“抱着花做什么?”
沈止这才想起胸前的花,悠悠地将残败的地方摘了,递给姜珩:“乞巧节,给我的公主殿下献朵花儿。唔,我的殿下真是,生得比花儿还娇艳。”
姜珩默默看了他会儿,竟然跟着躺了下来,手搭在他腰间,阖着眼。
沈止又笑了笑,把那支花斜斜插进姜珩发间,托着下颔眨眨眼。
艳红的花本来有几分俗气,衬着那墨色的发,倒又显得艳气逼人,好看得紧。
沈止没忍住凑过去亲了口姜珩,又拿绿叶来遮了眼,翘着腿轻哼小调,闲散至极。
好久没这么悠闲了。
姜珩睁开眼,也不理会沈止插进他发间的花,看沈止用绿叶遮着眼,阴影下只露出挺秀的鼻和柔软的唇,像是诱惑他似的,伸出舌尖舔了舔红红的唇。
姜珩看了会儿,俯下身含住他的唇,厮磨许久,才哑声道:“今日陪着我。”
沈止唇角一弯:“若是我不呢?”
姜珩道:“阿九那儿有上好的绳索。”
沈止道:“殿下舍得绑着我?”
“舍不得。”姜珩低低道,“不过可以把我们绑在一块儿。”
沈止耳根发红,推了推姜珩,轻咳一声:“正经点。方才在做什么?”
姜珩没放开他,反而抱得更紧,道:“京外传来了一些消息,姜渡在齐鲁一带剿匪,动静挺大。据传他在招兵买马,探子混不进去,还没查清。”
不说姜渡,沈止都差点忘了这位。如今常贵妃被打入冷宫,同时期进宫、身份较高且膝下育有皇子的,也就丽妃了。
说起来,皇上这些年,都是靠丽妃在给他拖延续命,丽妃……到底又是如何的?
沈止沉吟了会儿,就听姜珩道:“想知道方才在书房里的是谁吗?”
沈止疑惑看他:“总不可能是殿下金屋藏娇吧。”
姜珩道:“我只藏你。”顿了顿,他道,“是我舅舅。”
杜温将军。
沈止心道幸好没听阿九的闯进去,否则除太子殿下外,他又得承受一下来自杜将军的压力。
却听姜珩淡淡道:“我此前同他说过你。”
沈止愕然抬头。
姜珩看他瞪大了眼,心情也变得愈加愉快:“他对你挺好奇的。”
以前只知杜温骁勇善战,镇守边关时,曾一度是牧族的噩梦,传闻里说得如魔似鬼,说他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做事不留情面。
他镇守边关时,牧族做事都有点畏畏缩缩,倒是前年那一次,串通了杜温身边的副将,自以为十拿九稳,成功在即,不想却被反当成了棋子。
那位替“含宁公主”去和亲的姑娘不适应草原天气,病死他乡后,牧族直接翻脸又来攻打承苍边境,当初的和亲协约倒成了一纸笑话。
结果被杜温亲传的另一位副将,如今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打得落花流水,不敢再强攻,只敢像以前一般时不时来骚扰掠夺。
由此倒是可见……杜将军真的是个厉害人物。
不过传闻倒终究是传闻,传闻里形容得再凶神恶煞,沈止还是更相信亲眼所见。他曾在杜温被押送回京时,远远见过一次杜温,倒觉得他气度从容,不像是什么一言不合操刀杀人的大杀神。
不过涉及到姜珩的事……说不准杜将军会受不了什么刺激,比较激动呢。
沈止小声问:“杜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珩道:“同我一起叫他舅舅吧。舅舅……同你我一般。”
沈止感觉自己仿佛听错了:“……什么?”
姜珩笑了笑,“他喜欢的人如今镇守在边关。”
“……”沈止倒没料到杜温同他们一样,怔了会儿,刚想问更多,就听到身后传来平稳的脚步声。
随即是男子有些低沉的声音:“一转眼就不见人影,原来是跑这儿偷懒了。”
有人来了,也不能再这样闲散地躺着了。
沈止和姜珩连忙起身,沈止猜出身后来人是谁,暗暗道了句“当真说曹操曹操到”,琢磨着回过身。身后站着一黑衣男子,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气质从容淡雅,容貌同姜珩有三分相似,看起来更像是对兄弟。
他弯了弯唇,拱手道:“见过杜将军。”
杜温点点头,并不掩饰探究的神色,深邃的双眸定在沈止身上,仔细打量着。
当年杜家出事,就杜温一人逃过,姜珩是他在世的最后一个亲人,其重要地位,不用说沈止也能明白,便定定神,微微笑着,任由杜温打量。
姜珩慢慢拉住了沈止的手,道:“舅舅。”
杜温收回目光,颔首道:“不错。”
姜珩把落在沈止发间的一点残枝残叶捡了,闻言抬头问:“不错?”
沈止轻咳一声,让姜珩别开口了。
他就是脸皮挺厚的,能面不改色地听人奉承夸奖自己,但是杜温这种身份的,说声不错就让他有点发窘了。
杜温脸色温和:“看起来是个温纯的孩子,既然将人家带到了这条路,就好好待他。”
沈止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烫,开始反思自己怎么那么笨,不早点避开。反思了会儿,他就恢复镇定,冲杜温露出笑容:“多谢……舅舅。”
杜温愣了一下,脸上也有了笑意,点点头,却不再多语,同姜珩对视一眼,便离开了。
本来过来就是为了看看沈止的,既然见着了,也很满意,那也该离开给人家挪挪空间了。
等人走了,沈止才松了口气,姜珩带着他往屋里走,语气平静:“不必担忧,舅舅人很好。小时候他进宫,都很有耐心地陪我和阿璎玩。”
沈止道:“我只是怕叫了那声舅舅,杜将军会拔剑相向。”
姜珩眼角微微一弯,莞尔道:“大哥说你上次叫了他大哥,这回又跟着我叫了舅舅。静鹤,等尘埃落定,我们就成亲吧。”
成亲……
成亲啊。
沈止在心底琢磨了会儿,努力压下自己那些乱飘的思绪,含笑道:“好啊。”
悠闲地过了白日,夜幕降临时,天气也没那么燥热了,夜风徐徐吹来,颇为凉爽。
沈止和姜珩一同换了衣袍,穿着不起眼的普通服侍出了门,阿九白日就得了假去见沈秀秀,跟出来的只有流羽。
乞巧节京城会格外热闹,上月因为常家大案宵禁,今日也解除了,长街上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沈止和姜珩这样走入人群,倒也没太显眼。
长街上肩摩毂击,姜珩侧头看了看含笑打量四处的沈止,偷偷伸出手牵住他。沈止一顿,反手握回去,扭头来弯起眼,笑得好看。
姜珩心中一动。
当年沈止当他的伴读,两人面上不合,其实似乎存着种默契,在意着对方,不肯说,也不能说。
那夜同样是七夕,他和沈止偷偷溜出宫,沈止怕他走丢了,牵着他的手,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灯辉交映时,秀丽带笑的侧容如玉,一下就顺走了他的所有心思。
那时只敢将心思藏着,如今……人已经是他的了。
姜珩心中柔软,任由沈止牵着他在长街上东游西逛。
沈止的心思也没放在这热闹的七夕上,他眯了眯眼,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
以前啊……他记得不多,就隐约想起他们溜出宫,结果在长街上游荡时被刺杀。两人那时武功都是半吊子,紧急时刻,姜珩竟然让他先跑。
平日里骄矜贵气、嫌这嫌那不给好脸色的小皇子竟然这样开口,沈止笑了笑,依言……跑了。
不过他是把刺客全引跑了。
姜珩找到他时,哭得稀里哗啦,抽抽噎噎地喘不过气。彼时他受着伤,只能半抱着姜珩,看他哭得厉害,心想这孩子一个人真是不行,以后若是没人护着他,那可怎么办。
这样想着,沈止忽然拉了拉姜珩的袖子。
姜珩侧头看他,顺便把方才在一个小摊上挑的雕花木簪子插到他发间。沈止伸手抚了抚那簪子,低声道:“寻玉,还记得以前我们被刺客追杀的事吗?”
四周吵吵嚷嚷,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姜珩凑近他,手有意无意护着他,挡开挤过来的人,以同样的音量道:“嗯,是常贵妃的人。”
“不是说这个。”沈止促狭地笑道,“我还记得你抱着我的腰哭得喘不过气。”
姜珩道:“……”
沈止伸手在自己胸前比了比,叹道:“那时你才到我胸前,小小一个粉雕玉琢的,多好看。这几年你怎么长的,一下子就比我高了……”
说话间两人挤出了人群,走到河边,顺着河流往下走,人渐渐少了,也安静下来。流羽远远跟在后面,警戒地左右探查。
沈止比划完,唇角仍带着笑意,道:“还是以前的你可爱,会笑会闹的。”
姜珩无言片刻,道:“长得比你高大,自然是为了保护你。”
沈止横他一眼:“在外头呢,说这话要是给人听到……哎?”
他脚下撞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就看到个小孩儿,抱着他的腿,仰头看着他,满眼好奇,倒是不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