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我往的绵绵情意之下,竟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如果那时的孙紫菡,是这一世的孙紫菡,或许便不会将这些事情放在眼里。帝王家中,贵不可言,其中更多龌龊不堪之事。可她那时仅是从小被父母捧在手掌上的明珠,从未见识过人间无情,深爱的未婚夫竟是为复仇而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感觉世界已经崩塌。
“你若是想求死,也是可以的。但你也掂量一下,你一死,你的父母又该如何?”
苏子建似乎也并不将她放在眼里,也不怕她将事情告诉父母,扬长而去。
她当时在黑夜当中静坐了一宿,才明白木已成舟,苏子建之所以不在意她是否会将事情告诉父母,是因为他已经胸有成竹。
万念俱焚之下,想到的仅仅是逃避。
她想,自己死了父母会难过,要是能一睡不醒就好了。她找遍了法子,后来听说有高人懂法术,一旦在人的身上施咒,可使她陷入沉睡,直到寿终正寝之时鬼差来提魂。
所以,她找来了方士,为她施法。可万万没想到,她是睡着了,可夏安浅却以孙紫菡的身份活着。
她本来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可转世之后,从懂事开始就噩梦连连。
梦中有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子十分安静地看着她,可目中是掩不住的怨恨,有时候她还会梦到那个风流倜傥的青年,他上一刻在对着她笑,下一刻人头就落地了。而站在青年身后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夏安浅。
“我从小就被噩梦所缠,用尽办法都无法驱除。直到三年前国师自请入宫,为我占卜前世今生之事,说我有前世之事尚未两清,才会如此。”
夏安浅立在院中,听孙紫菡说完了一大堆话之后,才看向她,“哦,那你的国师,让你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孙紫菡:“国师有通鬼神之能,可带我在梦中回溯前世之事。”
夏安浅望着孙紫菡,忽然笑了起来。
孙紫菡愣住,“你笑什么?”
夏安浅笑不可仰,她笑得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来,“我笑你前世懦弱无能,爱上了又逃避,妄图一睡不醒,不用面对深爱之人与父母之间的仇恨,却弄巧成拙,将我变成了孙紫菡,替你活着。我被溺死在白水河,两百年不能离开,而你转世成为公主,噩梦缠身。世事竟然如此荒唐。”
她原以为苏子建深爱孙紫菡,所以得知她是个冒牌货之后,痛恨她霸占了未婚妻的身体,就找来天师诬陷她,说她先害死了孙紫菡,霸占她的身体。还说她由于本就不是身体上的魂魄,因此需要生吞人心维持身体的生气,所以杀死身边婢女。
她自己识人不清,少不更事,那时孙家家主卧病在床,孙家大局全靠苏子建主持,她与苏子建朝夕相处,心底也并不是没有把持不住、怦然心动的时候。
如今听孙紫菡一说,原来他早就识破她不是孙紫菡。
她当时在苏子建面前所有的行为,都是基于这对未婚夫妻不过才见面三次这样的印象,谁知他们竟然暗中往来了那么久。
被人识破被人陷害,只怪她心思不够缜密不够谨慎,有眼无珠。被人绑起来,要被溺死在河水中之时,她心中也并未怨苏子建对她无情,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他既然认清她并非是孙紫菡,那么抱着要为自己未婚妻报仇雪恨的心情,也未尝不能理解。
她只是怨恨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对方的冷血无情。为什么不能问问前因后果?
难道成为孙紫菡,是她愿意的吗?
古人的想法如此荒唐,可现在一听孙紫菡说起的那些前世之事,她更觉荒唐。
为复仇而来的苏子建,从来就没有深爱谁。不管是孙紫菡还是夏安浅,不过都是他要击垮孙家的棋子。
黑无常说,孙紫菡到地府报到的时候,与生死簿上所记载的时间一致。
那么,她心中那么多的怨,那么多的想不开,要找谁去解决?
苏子建是无辜的?还是夏安浅是无辜的?到底谁对不起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