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安浅见到孙紫菡时,心中并没有太多的触动。
或许两百多年前她还没冤死, 在她对苏子建曾经有一丝不该有的心动时, 她心中是会有感觉的。可是现在终究不是她还没被诬陷是恶鬼缠身, 并被溺死在白水河之前。
夏安浅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那段她莫名其妙成为了孙紫菡的日子的, 但于她自己而言, 如果说她曾经享受过孙紫菡身份带给她的一切,那么到最后,她也并没有亏欠过谁。
她本该是异世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父母疼爱, 兄长呵护。如果没有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孙紫菡, 她会在异世的文明中过完她的一生。
如果说她成为孙紫菡, 亏欠了谁, 那谁,又亏欠了她?
如今两百年过去, 她面对孙紫菡时,面无表情, 冷眼看着对方。
转世后的孙紫菡相貌跟前世并无太多区别, 长相清丽,大概是今世生在帝王家, 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清贵之气浑然天成, 只是有着淡淡愁绪萦绕在眉间。
夏安浅:“你找我?”
孙紫菡轻轻点头, “对。”
“为何事?”
“为苏子建。”
夏安浅“哦”了一声,然后语气淡淡地说道:“听说你如今已经有了夫婿,怎么, 他对你这样大张旗鼓地为前世的未婚夫而奔波,竟然也不生气吗?”
孙紫菡一愣,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未和夏安浅接触过。前世她是父母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后来经历了和苏子建之时,悲痛欲绝,选择从此沉睡不醒,可从未想过中途会出了纰漏,让夏安浅到了她的身体。今生她贵为公主,众星拱月,从来没有人像此刻夏安浅这么直接地跟她说话。
孙紫菡回过神来,看向夏安浅,忽然笑了,“你长得很好看。”
夏安浅:“……”
她没想到自己是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孙紫菡此时已经缓步从半月形的门外踏了进来,她拎起裙角,正要拾阶而上。紫衣男子抬手,“公主。”
孙紫菡却并未在意对方意图阻止的行为,一边走一边说道:“国师不必多虑,她既然会来找我,那便是也有事情想要问我的。我此番来,既是为解决前世的债,也早做了最坏的打算。”
两百年前,当孙紫菡与苏子建尚未订亲之时,她在那老夫人的后院见到一身锦衣的苏子建,青年站在桃花之下,发如墨眉如画,嘴角噙着一抹风流倜傥的笑意,与她说道:“姑娘我曾见过的。”
她吓得拔腿就跑,可惊吓之余,心中狂跳。
后来父亲为她定下婚约,她才得见苏子建,原来此人便是那天她在老夫人后院所见的青年。青年年少有为,长相英俊。她初始恼他孟浪,可却忍不住心中的悸动。表面上青年与她发乎情止乎礼,正式的见面不过两到三次。
可青年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学来的功夫,竟会深夜爬墙,潜入她的屋中。她初始大怒,可后来发现他并无恶意,说只是情不自禁,想去看看她。青年每次去看她,就真的是看她,并无任何不规矩之事。反而是她,每次与他相处过后,便沉沦多一分。直到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可那一切在一次青年到来了又走之后,就都幻灭了。青年大概是来得匆忙又走得急,不慎落下了信件。她一时好奇,没忍住,便拆开了那封信件,信件上不过寥寥数语——
孙家姑娘已是手到擒来,看来子建要取得孙家家主的信任,夺得大权之日不远矣。你我报仇雪恨之事,指日可待。
她看到信件,大为震惊。等到苏子建再度来访时,她掩着内心的彷徨无助,问他实情。苏子建此时势力在她父亲的帮助之下,早已在龙城渗透。面对她的质问,终于没有再戴上脸上那副温柔体贴的面孔,看向她的目光中尽是寒意。
“我并非是苏家亲生儿子,我乃是二十年前,被你父亲逼得家破人亡的一名茶商之后。”
苏子建的父亲,原是一名茶商。当年孙父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贫困潦倒,是苏子建的父亲见他可怜,将他带在身边。年轻的孙父初始之时,尚且感恩,可到后来,他爱上了自己后来的夫人。孙夫人本出身大家,她的父亲断然看不上一个管事的,孙父逼迫无奈之下,竟恶从胆边生,他利用苏子建生父对他的信任,掏空了茶商的家产。
“你的父亲将我父亲的家产骗完之后,抱得美人归。这二十多年来,锦衣玉食,夫妻情深,还对外宣称你孙家虽然搬迁至龙城二十年,可不论在哪儿,都是百年行善之家。说出这等话来,竟也不嫌恶心。他每天入睡之前,可曾想过当年我的父亲被他逼迫得要前去投奔苏家,可却在投奔路上,遭遇山贼,全家几十口人,唯独我当时淘气,趁着休息之时吵着奶娘带我出去玩,才逃过一劫。我就被奶娘捂着嘴,躲在林中眼睁睁看着我的家人死于贼人的刀下。他们死不瞑目,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一刻不在我的梦中出现,提醒我别忘了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