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其他>敢撩不敢当[快穿]> 第68章 恶鬼的小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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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恶鬼的小新娘(2 / 2)

她举手投足之间,怨气和阴气酝酿成一团黑压压的颜色,晃晃悠悠飘飘袅袅,像是吐出的香烟烟卷,将陈舒珊裹住。


这道雾气想必让人极为不好受,明明是夏季,陈舒珊却打起了寒颤,好像来到了数九寒冬。她的腰依然是挺得笔直笔直的,宁死不肯低头,目不转睛盯着吴正芳,猛地看去像是挑衅。远处的刘雪蓉早就坚持不住,发出凄厉的叫声:“走开!不要过来——”陶子旭被封着嘴唇绑在椅子上,这时候也摔倒在地,跟个垂死的鱼似的拼命蹦哒,身体不断弹了起来,蜷缩在一起。


陈舒珊的脸色越来越白,用力咬住了嘴唇,低低的呻吟声从喉咙里涌了出来,她很快站不直了,慢慢蹲了下来,仿佛这样就可以稍微缓解一些疼痛。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浓如泼墨的雾气渐入佳境,颜色越来越深,逐渐起了别的变化。众人睁大眼睛,不眨眼的看。怨气之所以成为怨气,是因为里面包含着无数绝望的情绪,怨气像是有了生命,一锅乱炖的生命。吴正芳的垂死挣扎、山沟恶汉的狰狞丑陋,被剿杀的人贩……几十条灵魂,没有身体,只剩下一颗头颅,一张血盆大口互相撕咬,大声哀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数不清的声音灌进陈舒珊的耳朵,锤击她的耳膜,无数惊心动魄、血气惺惺的画面涌进她的脑海里。


陈舒珊抱住自己快要爆炸的头,怨魂围着她转动,在她身上拼命噬咬,陈舒珊再也忍不住,牙齿格格打颤,歪倒在地方来回滚动,用力把额头往地上撞,嘣嘣直响。尖锐的指甲在脸上、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惊心骇目的血痕。没人知道她在经历什么,自我虐待不会雪上加霜,反而可以纾解难过似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刺破夜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分不清谁是谁的,三个活人的嚎叫声似乎和怨魂的融为一体,他们要把嗓子活生生的撕裂。地面早就染成红色,身体变得血肉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才由强转弱,她姣好的容貌像是被大火烧过、被动物啃过,变得皱皱巴巴坑坑洼洼。陈舒珊用力瞪大眼睛,只有左眼可以看到东西,她的双腿没有一点知觉,软软绵绵瘫在地上,用尽全力也无法移动分毫,陈舒珊嘶声道:“我、我怎么了……”


她的声音早就又沙又哑,跟风干了的茄子似的,但这余下的几乎没有的悦耳,也实在不像是拥有这样一副面容的人发出来的。


看不到自己的脸,陈舒珊来回翻看自己的手,指缝和地面有大把大把撕扯下来的头发,她的眼里盈满了痛苦和震惊。吴正芳蹲到她跟前,残忍地说:“你变得真的……很可怜。”


陈舒珊的双眼布满了惊骇之色,吴正芳清楚地说:“你被毁了容,再也不漂亮了,但不是最可怕的,你将一生坐在轮椅上。你失去了引以为荣的一切,但这并不是你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换来的,并不光荣,也不会得到尊重。相反这是你的耻辱柱。从今往后,你大概很长时间不敢照镜子、也不敢见人了吧。你将会承受社会异样的眼光,别人的同情或者蔑视,但无论是什么,你都很难接受。你甚至连上厕所也需要别人的帮助,你将没有自由,也没有隐私。”


“你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却无法死去。”


吴正芳面无表情,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泥人也有三分血性,你以为我心里真的没有恨吗?”她说:“其实你现在就是变相的我吧,你不是最看不起这样的人吗?又脏又臭。但我希望你们,少遇到一些像是你自己这样的人,多遇到一些看得起你的好人。”


“祝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你……毒妇!”陈舒珊死死盯住她。


“恶毒的是我吗?我动你一根手指了吗?”吴正芳笑了:“把你变成这样的,难道不是你的同伙吗?那几个人贩子,钱俊朗,山区里的那些……那些畜生!是他们把你变成这样的!”


陈舒珊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几近崩溃,用力握住吴正芳的手:“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我不能这样活着……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她翻过身来一头撞向桌角,‘夺’的一声,鲜血直流,陈舒珊烂狗似的顺着桌沿滑倒在地上,她的意识依然很清醒。


陈允升不忍道:“百年阳寿来的不容易,固魂符延长的寿命是用你自己的健康、容貌、财富换来的,你继续自残……非但不会死,活的时间只会更长啊!”


陈舒珊眼神怨毒,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的手在抖,嘴唇在抖,最后全身都拼命颤抖起来。让人看了心里很不好受。


一人一熊坐在椅子上,脸上和心里都很平静。


板牙熊道:“活该。”


梁楚道:“我富有同情心,但不会分给她半点。”


天已渐渐亮了,一场惨剧落下帷幕。南洞门率先走了出去,北洞门落在后面,王胖解决了一件痛快事儿,这才想起来钱的问题,一边往外走一边抱怨:“这活干的,别说一千万了,一千块也没赚到,以后喝西北风吧就。”


青稞道长道:“你可喝几天风吧,西北风还把你吃这么肥!”


王胖捂住胸口,表示自己受到了伤害。


三人走出门外,没料到外面还等着一人,王胖瞪向陈允升,没好气说:“堂堂南洞门还听墙脚,要不要脸!”


陈允升没把王胖放在眼里,看向青稞道长道:“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是白忙一场。你是何必?”


青稞道长拢着手,看着东升的朝阳,像一根老竹竿:“你不会明白的。”


陈允升冷笑:“你现在知道师父为什么不把南洞门传给你?”


青稞道长看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否则我早篡位了。”


老师父临死之前,把南洞门传给了师兄,却只给他留了八个字。


“慈不掌兵。”


陈允升为人说话,王今科为鬼说话,师兄弟的方向截然相反,或许王今科是对的,但门派想要发扬光大,又怎么能为鬼说话?


另外四个字:“活得舒服。”


身上没有振兴门派的重任,或许拮据一些,但至少是轻松快乐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他离开南洞门,自创北洞门,这样的门派注定不会有大出息。一个厉鬼真的罪不可恕,他青稞道长不会手下留情——但到底是少数。一个人含恨而死,化作厉鬼,心里怎会没有对人世的怨怼。是的,人死不能复生,生者如斯,但至少该让死人瞑目吧。不然人死了真如灯灭,万事一了百了,肇事者逍遥法外,未免太不公平了。


陈允升背过手道:“哪天你死了,你们北洞门倒还可以并入南洞门门下,也算认祖归宗。”


王胖瞪眼道:“滚蛋,我们北洞门是你们能比的?糟老头子再糟,也比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好一百倍!”


陈允升冷道:“你教的好徒弟!”


青稞道长以身作则道:“谁先死还不一定呢,老东西!”


青稞道长甩了甩宽大的袍袖,看也不看陈允升,从他身边经过,大笑道:“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王胖大声道:“两袖清风——”


王瘦道:“一身轻!”


脏了吧唧的师徒三人朝他们脏了吧唧的面包车走去。


梁楚再次见到吴正芳的时候,是在三天后。


这几天北洞门没什么买卖,王胖王瘦的嘴就没闲过,天天念叨着损失了一千万,王胖说一千万啊,一千个一万;王瘦就说一千万啊,一万个一千。青稞道长给念叨的胡子白了几根,耳朵长茧,拎着那把收音机吃了饭就往外跑。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正,师傅不务正业,徒弟再游手好闲,北洞门合该倒闭大吉了。于是王胖王瘦又穿上黄大袍走街串巷,明明是正宗的阴阳先生,被他们两个鼓捣的像是江湖骗子。


一大清早,吴景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想是知道了吴正芳的事情,叹息说以后不麻烦大师了,她已经回来了。梁楚保持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吴景无暇在意他的反应,很快挂了电话。


吃了早饭跟着王胖王瘦出去招摇撞骗,十点多钟的时候中场休息,无意间又看到了润润和老太爷,爷孙俩没有固定卖杨梅的地儿,哪儿人多往哪儿扎,现在依然在卖杨梅。这个时间人还不多,润润守着杨梅篮,趁爷爷不注意偷吃一颗,老太爷睁一眼闭一眼,不知真没看见假没看见。润润嘴巴鼓鼓囊囊,杨梅塞在嘴里含半天,才咬破皮,吃点儿甜味,又继续含着,一颗杨梅可以吃一天。


她一边吃杨梅,一边摇头晃脑地看课本。


梁楚远远站着,一时有些恍然,小孩子的三观还没有完全定型。他之前担心润润会受到陈舒珊的影响,真以为自己低人一等,学习也没用。现在小女孩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为了摆脱贫穷,为了争一口气,她学会了认真刻苦、努力向前,现在的她何尝不是小时候的吴正芳。但一个陈舒珊足以毁灭所有。好在吴正芳是多数,陈舒珊是少数,所以……整体上还是充满希望,比较向上的吧。


还是夏季,天越来越热了,北洞门收工回家避日头,等到下午凉快了再出来。爬上公交车,王胖王瘦穿着黄大褂,跟两个异端似的坐在车上,想必是看到润润触人生情,王胖胖乎乎的脸上溢满了迷惑不解:“你们说……陈舒珊为什么下这么毒的手,上高中她才多大?还是个学生,多大点事儿啊,至于吗?”


梁楚抬起脸对着空调风口,闻声看向王胖:“我问你一个问题。”


王胖回过头来。


梁楚道:“一个寝室六个人,吴正芳没有参加考试,剩五个人,四个人一本,还有一个名落孙山,帮家里做点小生意。”


沈云淮拧起眉头,侧目看了过来。王胖楞道:“怎么了?”


梁楚压下沸腾的心绪:“你说没考好的那个人是谁,华城一中这样的名校,入学考试掐的都是初中尖子生,升学率很高,她没发挥好是为什么?”一个寝室,吴正芳下场最悲惨,但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受到影响了吗?


吴正芳的事情偃旗息鼓,陈舒珊算是恶有恶报,但如果世上没有鬼呢?或许现实生活里,陈舒珊是极端,吴正芳是极端,但那个一直被忽略的姑娘呢?一句才多大年纪掩盖多少丑陋的暴力现实,过了十年、二十年,当少年人长成中年人,那些施暴者对过去的事情绝口不提,或者简单一句“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轻松打发。但在十六岁的年纪,不加修饰的恶意,攻击凌辱同学,被潜移默化改变命运的受害人。


谁对那些人负责任?校园暴力一直被低估,也不受重视,很多老师家长可能想,都是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至于吗,可偏偏就至于了。


王胖好一会儿才道:“还是轻了。”


梁楚没有说话。


公交车转了个方向,阳光照了进来,沈云淮拉上小窗帘,调整姿势挡住炽热的光芒,面对着他蹙眉问:“谁教的你?”


梁楚怔楞,这个措辞这个语气……眼里划过一点异色,他转头看沈云淮:“什么?”


沈云淮如梦方醒,垂下眼睑没做言语。他的这棵小树,他一向负责到底,无时无刻不是拿着剪刀剪去外来的干扰,不让他接触社会阴暗面,看着他无忧无虑,这里长出一条嫩枝,那边抽出一片新叶。他不需要知道太多,不需要外界束缚,他只需要快快乐乐做他自己。


他不该知道这些事。但未必事事都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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