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酒困神都被气飞了,坚持道:“你能去,我为什么就不能,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为了增加说服力,又道:“以前绍崇显都能去,可见事情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严重,我身体再不济,也比他强多了吧?可以去!”绍崇显体质萧景也一清二楚,但他跟他不一样。之前绍崇显说是南下,也只是走个过场,待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远程遥控,根本不会深涉险境,所以往年灾害,后遗症才会如此严重。可萧景打定主意要减少百姓折损,因此势必要深入险地,找出根本,对症下药,性质自然不同。大手抚上苏小酒细嫩的脖颈,诱哄道;“酒酒听话,我常年习武,对疾疫的提抗力强于常人,不会有危险的,你安心待在大渊,不出三月,我便去接你。”苏小酒警惕的两手向后抱住自己脖子,咬着贝齿看他:“你休想把我弄晕后跑路,等我醒了,照样去追你!除非你把我腿锯下来!”萧景赶紧把手举过头顶:“夫人冤枉!”“哼!”苏小酒重新扎进他怀里,闷闷道:“夫妻同体,你不愿我涉险,难道我就放心你自己去吗?若你也只是走过场,我当然可以安心回大渊,可你既然接了这重担,就要肩负起责任,我是你的妻子,这责任亦有我一半。”萧景动容,大手悄然落下,抱住她瘦小的身躯。他何尝不知此行艰险,也在心里做过最坏的打算,哪怕真的命丧洪水,终于疾疫。那是他的职责,却不是她的。两人至今尚未圆房,一旦自己发生意外,小酒人在大渊,大可全身而退,另觅良人,安稳度过余生。只是这盘算,他不敢说出口,或者,他亦是自私的,不愿亲口替她做出这样的选择。见他久久不语,苏小酒知道小侍卫对自己没辙了,露出得逞的笑,起身道:“时辰不早啦!咱们赶紧安置,明天还要赶路呢!”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她啊的一声,紧紧揽住萧景的脖子,噘着嘴往他头上撞了一下:“你这是报复!”萧景咬咬她嘴唇:“唔,更狠的还在后面。”为了获得真实数据,这次南下不宜大张旗鼓,两人夜里没敢折腾太久,起个大早,装扮成寻常夫妻的样子匆匆离宫。萧景心细,一出宫门,便将马车也换了。舒适却不奢华,甚至是有些不起眼,以防沿途被歹匪盯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刁三分和另外两名年轻太医在后面一辆马车,另有苍联跟几名龙隐卫化作车夫和小厮随行。路上起码要走十天半月,两人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把方案详尽。不得不说带上刁三分实乃明智之举,他早先在江湖游历,不管走到哪都能说上几句当地的人文轶事,倒是让枯燥的行程增添不少乐趣。再加上苏小酒厨艺了得,即便是在荒山野岭,大家也不至于啃冷面馒头,因此众人并不觉得此行是政治任务,反而有些游山玩水的意思,时间也过的更快。如此,在第十一天上,大家终于擦着黑抵达南下第一站,东安郡。这里地势一半山地一半平原,因为能及时撤离,每年洪涝时损失最少。走了那么久,虽然够顺利,但光是乘马车也让人吃不消,尤其越往南山路越多,车子也就更颠簸,年轻人还好些,刁三分这些年在京都养尊处优,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马车一停,他第一个颤巍巍的下来,扶着老腰走到一棵树底下坐好,叹道:“人老了确实不中用,这要年轻那会儿,别说坐十天马车,就是腿上十天十夜,老夫连口大气都不带喘的!”见随后下来的两个年轻太医同样面色蜡黄,啧啧两声道:“你们这些后生啊,就是四体不勤,平时被人侍候惯了,才出来几天,便面带菜色,万一染上疾疫,保管挨不过去。”原本就够累的,听到他乌鸦嘴,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白了他一眼,随后走到离他稍远的地方靠着大树坐下歇息去了。苏小酒跟萧景一起查看着周围环境,东安郡虽是郡县,但规模较一般城镇大了不少,她们现在距离城门入口不足十里,且地势较高,正好可以俯瞰整个郡县。看惯了京都富庶之地的鳞次栉比,这里的房屋相对矮小且破旧,而且贫富差距一目了然。在城镇中心,还能看到几条繁华的街市,越往边缘,几乎看不到两层以上的楼房,零落在各处,单是看着便觉穷困。“咱们是原地扎营,还是进城找间客栈?”苏小酒用手在额上搭起凉棚往有楼阁的那条街看去,那是东安县最繁华的一条街,应该会有客栈吧?刁三分歇的差不多,闻言主动凑过来,指着底下最高的一栋三层房屋道:“娘娘请看,那里就是东安郡唯一的客栈,瞧着样子,这些年大概从没修缮过,不知娘娘能否住得惯。”萧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客栈在一众低矮的房屋中已经算是鹤立鸡群,因此一眼就能看到。黑乎乎的,不用走近都知道有些年头,可想而知里面光景。大男人怎么都好,就怕媳妇儿住不惯。随着天色渐晚,城中逐渐亮起灯火,只不过除了中心几条街,其他地方慢慢陷入了黑暗。马车上有现成的被褥,但之前已经连着露宿好几晚,马车狭小,睡着不仅不解乏,反而浑身酸痛。萧景不忍再让苏小酒辛苦,于是道:“不如就去客栈吧,起码有张床,睡得舒展些,大不了被褥用自己的便是。”苏小酒却道:“边陲小镇,难有过路的商旅,尤其又在傍晚时分,出入的人更少,咱们两辆马车同时进城未免引起轰动,倒不如就地歇息一晚,夫君以为呢?”刁三分赶紧附和:“娘娘说的对,小地方人没见过世面,眼睛却毒,您跟殿下光是气质便与众不同,很容易引起骚动,倒不如在宿在野外来的清净。”两名年轻太医无语的看着他,对他不遗余力的拍马十分鄙夷。但职业使然,他们多少有些洁癖,想到客栈的床榻不知睡过多少人,心里只觉膈应,便也赞成宿在郊外。刁三分不以为然,这一路他早就瞧出来了,太子殿下看着高冷,内里却十成十的耙耳朵,他只需把太子妃哄得高兴,何愁将来不得重用?果然,下一秒萧景便开口道:“那就听夫人的,咱们还是原地宿营。”说着便熟门熟路捡柴生火,绿拂给苏小酒按摩小腿,苍联负责打猎,龙隐卫则在周围警戒。没出半个时辰,香喷喷的烤野鸡便送到了苏小酒面前。刁三分捧着鸡脖子啧啧有声,嘴里还不忘溜须:“还是娘娘想的周到,带的调料也齐全,这烤鸡肉比起宫里御厨做的也不遑多让。”苏小酒吃相比他要好些,但也是豪放的直接抓了鸡腿啃得津津有味。论起野外生存经验,苍联也及不上萧景十之二三,烧烤的功夫自不必说。野鸡精瘦,掌握不好火候,烤出来的肉容易发柴,而萧景却能烤的外焦里嫩,配上苏小酒专门调制的烧烤料,除了两个年轻太医,大家都吃了个满嘴油光。绿拂捏了鸡翅小口的咬着,见两个太医宁愿啃干点心也不吃肉,不由好奇:“殿下烤的鸡肉这么香,你们闻了都不馋吗?”其中一个太医咽咽口水:“炙烤的食物虽香,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所以尽量还是不吃。”苏小酒握着鸡腿的手一抖,好家伙,不愧是学医的,这么年轻就开始注重养生了。只是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股子现代中老年朋友圈的味。绿拂不敢苟同,把鸡翅对着火光看了又看,看不出如此美味的东西到底哪里会不好,又瞄一眼萧景预备分给两个太医的鸡肉道:“既然吃了对身体不好,那我就牺牲一下,替你们吃掉吧?”刁三分撇撇嘴:“这是没挨过饿,想当年南夏闹饥荒,山上的树皮都被啃光了,能填饱肚子饿不死就是万幸,还管吃了对身体好不好?”年轻太医面色涨红,反驳道:“若是生死存亡当然无需顾忌,但现在有其他选择,为何明知对身体不好还要吃?”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同伴悄悄在身后拽他一把,用眼神示意萧景的方向,那太医立时滴着冷汗住了嘴。太子殿下亲自烤的肉,哪怕真的不好,也由不得他们来褒贬,想到都是刁三分害他多言,不由愤恨的瞪了他一眼。好在萧景并不在意他的看法,见苏小酒吃的差不多,为她轻轻拭去嘴角的油渍道:“吃饱了吗?要不要四处转转?”“唔,好。”苏小酒递出右手,萧景轻轻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拉进了怀里。荒外的深夜,没有皇城中通亮的灯火,夜幕中星光闪烁,新月皎皎,时不时还有萤火虫飞来飞去,两人牵手吹着夜风,感受这为数不多的静谧时光。面朝暖风深吸一口气,苏小酒喟叹道:“过了今晚,就再难有这样惬意的光景了,今晚我们不睡马车了吧?我想跟你一起躺着数星星。”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萧景从来不会拒绝,将她轻轻揽进自己怀中,埋首在她颈窝里点头:“依你。”同时心里升起无限愧疚,若不是因为他,小酒现在应该还在大渊无忧无虑的做个清闲贵女。跟皇后娘娘和孩子们其乐融融,每日只需为了装扮和美食花心思。如今她身份看似更加尊贵,却陪他兢兢业业,难得安定。两人依偎在草地上,看着山下烟火人间,纷乱的心慢慢便安定下来。“萧景,若是有一天,你发现穷其实并未这个时代的人,会不会把我当成妖孽?”“你在我眼中,从来都是小仙女。”聪颖,良善,赤诚且果敢。萧景修长的手指带着暖意,捋平她被山风吹乱的发丝,目光里满是沉静的喜悦和安然,仿佛在看一件独一无二的珍宝。“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你从御花园的树上掉落在我怀里,当时我就在想,这小姑娘未免也太轻了,只怕不还不及我一只胳膊重。”苏小酒眯着眼睛笑:“你应该庆幸我那时候长得瘦小,否则该把你压坏了。”头顶传来萧景愉悦的笑声,性感的喉结随之一动一动,低头看一眼他的女孩,说道:“后来你攀上我家的墙头,迎着光转头的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你本是个小仙女,所以才像羽毛那样轻盈。”“我那天正在逃跑,狼狈还来不及,怎么会像仙女?”萧景却笃定:“反正在我看来,你就是从九天坠落凡尘的仙女,我既希望是上苍眷顾,安排你我的遇见,又怕追上去被你骂登徒子,所以才没敢上前。”苏小酒斜他一眼:“所以你意思是我很凶咯?”“小人不敢。”苏小酒被他逗笑:“你完了,你现在越来越会撩了,是不是离渣男不远了?”“嗯?渣男是什么?”萧景蹙眉,虽然听不懂,但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词。“额……”“快说。”他低头,飞快在她晶晶亮的嘴吹上啄了一下。苏小酒立刻把嘴捂住坏笑:“渣男嘛,就是形容一个男人像炭火一样,为了温暖别人而燃烧自己,一直到燃烧成炭渣,简称渣男。”萧景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想了想道:“那我只做你一个人的渣男。”“哈哈哈!大笨蛋!”苏小酒笑着送上一个大么么,她的小侍卫,为什么连犯傻的时候都那么可爱?萧景知道自己上当,作势要呵她痒痒肉,苏小酒招架不住,只好撒着娇投降:“我错了,我再也不逗你了!”“叫夫君。”“夫君、夫君。”“说你爱我。”四目相对,她又在萧景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星光,带着缱绻与深情,仿佛天上地下只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