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连皇帝的后事都准备好了,却没想到七殿下带回的神医竟然将垂危的老皇帝给治好了, 这两天上朝, 瞧着精神矍铄的皇帝, 觉得再活几年没问题, 众大臣几家欢喜几家愁。
然而米思知道,老皇帝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身体早已亏空,活不过一年, 而且在祁景的暗示下, 米思一边给老皇帝解毒, 一边将蛊虫埋在他身体里牵制住他, 这就使得老皇帝不敢轻举妄动,他哪儿敢啊,性命都在别人手里,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保命最重要。
米思收回扎在老皇帝背上的银针,今天的治疗结束,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
老皇帝穿好衣服,看着米思离去的方向, 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来人, 把这个目无尊上的无礼之人给朕拿下!”
寝殿外冲进来一群戎装士兵带着刀闯进来将米思重重包围, 看来是早有准备。
“动手!”
一声令下, 士兵蜂拥而上,然而却近不了她的身,米思冷笑,“陛下,我猜你可能还不了解我们纪家蛊虫的脾性吧。”
她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只面鼓执在手中摇了两下,老皇帝立刻捂着胸口倒在床上疼得打滚,面容扭曲。
“杀……杀了她,快给朕杀了她!啊……”
米思身形飘忽,士兵几乎碰不到她的衣角,她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皇帝体内的蛊名叫噬心蛊,鼓声持续的时间越长,疼痛就会越剧烈。
老皇帝冷汗淋淋,噬心的痛苦几乎要吞噬他,他终于受不了,“快,快住手……”
米思脚下已经倒了一片人,仅剩几人听到命令立刻放下兵器跪下。
“神医,快,快停下……”老皇帝哀求道,哪里还有朝堂上的威严,生死面前他不过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米思从容地收起皮鼓,“陛下,做事情要三思而后行,衡量利弊,有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亏本买卖还是别做为好。”说完,她拂袖而去。
老皇帝颓废地瘫在床上,无神的双眼愣愣地盯着地面,完了,完了,他的朝廷,他的江山,马上就不属于他了。
米思出了尚德宫与一玄衣华服男子擦肩而过时,那男子竟然往她手里悄悄塞了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一片空白,米思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男子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宫门口,祁景站在马车外,撑了一把油纸伞长身玉立,细雪飘飘,如诗如画。
米思迎上去,柔声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回到京城,米思变着法儿地研究膳食想给祁景调理身体,各种补品也吃了不少,不见好转也就罢了,偏偏还有清减的趋势,米思也很无奈。
“听说陛下为难你了,我正要去看看,你就出来了,他没有没有为难你吧?”祁景拂去她发上的落雪,将胳膊上挎的披风给她披上。
“没有,他哪儿能为难的了我。”米思失笑,“我们回去吧。”
冬天的夜晚就应该早早地吃过晚饭,然后围在暖炕上吃酒闲聊,一杯热酒下肚,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再惬意不过。
祁景是个话不多的人,基本上都是米思在说,他偶尔附和两句,有时候不耐烦干脆不理她,米思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自己的。
纪姑娘人品以及棋品算不得好,酒品还是不错的,喝醉了自己爬到床上,鞋袜一脱,呼呼睡过去了,所以有时候祁景实在受不了她的聒噪,就直接把她灌醉,她喝醉了他的世界就清净了。
“阿景,阿景,你怎么不理我……”纪姑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祁景。
祁景颇为认真地想了想,“唔,因为你太吵了。”
纪姑娘嘴一撇,控诉道:“你是不是嫌弃我!”
“嗯。”祁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跟醉酒的人不需要讲道理。
纪姑娘却突然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身蹭了蹭,软软糯糯道:“没关系,你嫌弃我,我不嫌弃你……”
她伏在他怀里,握住他的手,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给他,“阿景,我要陪你一辈子,不会再让你孤独了,你信我……”
“没有人心疼阿景,我心疼……”
“我很后悔当初太懦弱离开了你,现在能把你找回,真好。”
“……你知道吗,我多么庆幸自己是个大夫,能够把你从阎王那里抢回来……”
“阿景……”
“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眼睛,湛蓝,澄澈,像雨后的天空……那群无知的人,都是笨蛋……”
“我会陪着你,一直,永远……只要你不赶走我走……”
她一声声呢喃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一阵阵涟漪,书卷上一行行字体再也入不了他的眼,紧闭的心房陡然裂开一道缝隙,一种叫做温暖的东西悄悄溜进了那冰天雪地。
他放下书,抚摸着她的发,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他的目光竟是如此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