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恐怕不太好吧?”赵立本板着一张脸道:“吴总兵有没有想过这些富商都是九江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得罪了他们,本府以后还怎么在九江立足?”九江知府可是个一等一的肥差。赵立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职位,自然不想稀里糊涂的就丢掉。地方官要想做的久,做出政绩来一定得和当地的豪绅地主、豪商巨贾处好关系,不然多半是卷铺盖滚蛋的下场。赵立本深谙此理,是以并不打算做这杀鸡取卵的事情。“赵府尊这就错了。”吴宽酌了一口茶道:“眼下这个情景赵府尊应该清楚,那些商贾也应该清楚。如果让明贼破了城会是什么后果?怕是他们不光是钱财连性命也不保了吧?”吴宽刻意将明军描绘成一群无恶不作的恶棍,吓得赵立本也打了个寒颤。“真的,真的这么可怕吗?”“赵府尊,别人不知你还不知道吗?看看那些失地的官员,哪个不是被明贼残忍弄死的啊。点天灯、剥皮都算好的,要是赶上凌迟。那一刀刀的,啧啧。”听到这些酷刑,赵立本的面色瞬时惨白。他一介文人自然是惧怕酷刑的。而且他能够想象吴宽如果见势不妙肯定会弃城逃跑,留下他一个人在城中等死。这简直是太恐怖了。“吴某还是那句哈。要想让士兵们卖命就得拿出真金白银来。赵府尊既然不想从府库中抽取,那让富商放血便是唯一的选择了。天底下岂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赵府尊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赵立本被逼到了墙角,完全没有选择的空间。他犹豫再三还是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件事本府会去筹办,也希望吴总兵那里不要让本府失望。”吴宽面色总算露出了笑意。“赵府尊放心,只要银子到位了,吴某人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九江城固若金汤!既然没有别的事情了,吴某也不打搅赵府尊了,告辞!”说罢吴宽拱了拱手,继而转身离去。吴宽走后,赵立本立刻命人把九江城中的豪商巨贾全都请到府衙来。这些商贾不知道知府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遵命前来。赵立本在吴宽面前夸下海口,此刻也没法子了只得硬着头皮向商贾们说明了缘由。这一说不打紧,商贾们瞬时炸了。好端端叫他们掏银子出来,不是要割他们的肉吗?“赵府尊,这事能不能再容我们商量商量?”良久之后,九江商会的会长田济迈步上前拱手礼道。田济面上带笑,赵立本也不好过于苛责。伸手不打笑脸人嘛。“田会长想要商量什么?”“自然是这捐赠银子的数量。”赵立本想了想,遂微微点头道:“也好。”“多谢赵府尊!”田济拱了拱手,之后转身召集众人聚拢起来。乌泱泱的一群人便聚了起来,鸡一嘴鸭一嘴说个不停。他们说的是九江本地话,赵立本也听不太懂,只能皱着眉头在那里干等着。过了良久,田济才转过身来冲赵立本行礼道:“府尊大人,我们已经商议过了,今年生意不好做,许多家还是赔着钱的。不过明贼当前,家国天下为重,我们还是会挤出一些银钱的。一万两您看够不够?”田济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了,他们十几家一人出个一千两不到,一万两就凑出来了。一千两对他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指缝间洒洒水罢了。赵立本闻言面色却是铁青?一万两?这也太少了吧。吴宽可是讨要五万两银子犒劳将士啊。如果这些商贾只拿出一万两,赵立本就得被迫把府库中的两万多两拿出来,还得自掏腰包一万多两,这才能勉强凑齐五万两的数字。这可也太难了吧。虽然这样也能凑够,却是赵立本成了冤大头,他如何能够答应。“田会长,你这未免有些唬人了吧?莫不是欺负本府不懂商事?”赵立本一顶帽子扣下来,田济连忙跪倒道:“赵府尊言重了,或许我们还能再筹措筹措银子”赵立本却是哼了一声道:“本府不管你们怎么筹措,五万两三日之内必须送到府衙来。否则,别怪本府不念旧情。”说罢摆了摆手示意送客。田济直是尴尬极了,这赵立本真的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啊。五万两对他们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数字,但这也太丢脸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出了府衙,心中却在盘算怎么给这赵立本点颜色瞧瞧。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九江城中的百姓皆是回到家中合上了门。春日里天黑的尚早,近日世道又不太平,还是回到家里的安稳。在城中偏北的一处破旧城隍庙中飘落了一架热气球。七八个明军士兵从热气球中小心翼翼的跳了下来。只是如今他们都剃了发,完全一副满清治下百姓的打扮。为首的自然就是刘兴明了。其实他也考虑过用和尚、道士的打扮。只是这两种用的次数太多了,怕城中清兵起疑,索性心下一狠剃发留了辫子。反正只是暂时所为,只要九江城一破他们立刻就能把这该死的辫子剪了。“刘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如今他们虽然乘坐热气球进了城,但接下来的才是最具挑战性的。刘兴明思忖了片刻道:“先把热气球藏好,别被人发现。之后我们等到天亮扮成乞丐的样子走到街上瞧瞧。”至于歌谣他们早已经准备好,且带来了数份,随时可以在城中张贴传阅。还别说这个城隍庙虽然有些残破,但用来遮风挡雨还是不错的。刘兴明等人七手八脚把热气球弄到屋子里,随后就着茅草一盖便歇息了。一夜无话,翌日一早众人便早早起身。他们穿的皆是破旧的衣裳,又用泥巴把脸上涂黑,如此看来和街头乞丐已经没有什么分别。刘兴明摸了摸肚子,却是有些饿了。但想了想饿着肚子更有乞丐的味道,便命众人跟他一齐带了抄写好的歌谣走出城隍庙上街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