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振昨天去菜市场，发现现在的人，很多都早早地去买菜，他兴许可以早上去菜场做点兼职。菜场里面的摊位要交摊位费，他不能在里面摆摊，但可以在菜场外面摆个地摊，不是吗？就算赚不了几个钱，也聊胜于无，还可以了解一下市场。他上辈子做生意，遇到过很多问题，也见识了身边人的起起伏伏，但自己的路一直走得顺畅，说到底，就是因为他的步子，从不会迈得太大。这让他错失了一些机会，但也让他哪怕摔了跤，也不至于站不起来。石振这次去菜场，观察之余，也问了很多蔬菜的价格。镇上卖的蔬菜的种类不多，并且很多都是附近的人拿来镇上卖的，对他们来说，地里的菜不需要什么本钱，因此能卖个几分几毛钱都很开心，菜价也就很便宜。他想靠卖菜挣钱很难，除非是在自家种一些别人家没有的蔬菜拿去镇上卖，才有机会多赚一些。这路子不通。这么想着，石振去昨天买过肉的摊子上，花一块钱买了一根猪尾巴。他记得后来的猪，猪尾巴都很短了，这时候的猪大概是品种问题，尾巴很长。不过他买猪尾巴主要是便宜……一根猪尾巴一块钱，放点黄豆红烧一下，可以让他们吃一顿了。如今乡下人，很多一个月也不吃几回肉，到镇上买菜只买豆腐，但关白羽这么瘦，他想让关白羽吃点好的。这么想着，石振又厚着脸皮道：“师傅，能不能送我一点肉皮？”那卖肉的师傅瞧了石振一眼，道：“肉皮我要卖的，不过挺便宜，你要不要买？”现在的人，猪身上任何一点边边角角都不会浪费。石振问：“肉皮怎么卖？我身上没什么钱……”“我这边有一些碎皮，两毛钱给你了。”那人拿出一些碎肉皮来。石振毫不犹豫地花两毛钱买了下来。他刚买完，就见一个三十来岁，面白无须，脸上挂笑，看起来和蔼可亲的男人走了过来，到卖肉的师傅面前，伸手敲了敲这师傅用木板拼出来的摊位。这卖肉的师傅二话不说，剁了一块约莫有个两斤的肉给对方。这人拿了肉，就又笑眯眯地走了。石振瞧了一眼，没当回事，带着自己的猪尾巴和肉皮回家了。他昨天在关白羽那里看到有黄豆，就用水泡了一些。黄豆用水泡开之后，用来炖猪脚特别香，他买不起猪脚，猪尾巴和肉皮也能凑合。石振回去的时候，关白羽已经煮好了早上要喝的粥。石振让他把昨晚剩下的米饭和鸡架用杯子装起来带去学校，然后就着咸菜喝粥。等吃完，他洗了锅，这才把黄豆和猪尾巴放进锅里炖上，用稻草引着火之后，塞进去一根关白羽捡回来的，约莫手臂粗的烂木头，留着它在灶膛里慢慢烧，等晚上他们回来，黄豆炖猪尾巴差不多也就炖好了。三人分别出了门。出门以后，石振算了算身上的钱。他之前的积蓄，花了一通之后只剩下三十出头，头回见关白羽的时候，他心里高兴，还直接给了关白羽三十块钱，自己就剩几块钱了。而他挖河泥的工钱，还没给下来。幸好石星火挖泥的工钱是日结的，石星火还每天给他一半的钱当做生活费。关白羽在长身体，石星火和他要干体力活，他要想办法让大家吃好点。石振跑到工地上的时候，差不多要开工了。汪成发有点不高兴：“石振，你差点迟到。”石振连忙道：“汪叔，对不起，我在这边租房子住，家里没有钟，算不准时间。”他这也是真话。要不是关建国在家里堂屋摆了一个钟，他能时不时过去看，他压根就不知道时间。而今天会来迟，主要还是为了晚上的一口吃的。“行了行了，快去干活吧！”汪成发摆摆手，让石振去干活。石振立刻换上鞋子下了河塘，勤快地干起来。第12章这天晚上，石振回到关白羽那里的时候，锅里的黄豆炖肉皮猪尾巴已经好了，香得不行。石星火不停地咽口水，他中午是跟着那个卖泥的人吃的，那家条件不算太差，但农村人大多是舍不得花钱买菜的，所以一直没肉吃，偶尔吃个蒜叶炒蛋什么的，他记着石振的交代，也不敢多吃鸡蛋。现在黄豆炖猪尾巴，那真是香得不行。石振盛了两小碗黄豆，给关白羽和石星火一人一碗，让他们拿着吃，这才把锅里剩下的菜盛起，刷锅做饭。关白羽见状，连忙去烧火。石振家里虽然穷，但他妈在的时候，他妈做饭，他妈没了之后他爸做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换成他继母做。十八岁的他，其实是不会做饭的，也不乐意做。那时尚且年轻，又在闭塞的小村子长大的他，思想还停留在大清朝，总觉得这些活儿，都是女人干的，他一个大男人不能干。如今他早已没有这样的想法，死前独居的那些年，还练出了不错的手艺。煮米饭的时候，石振切了点榨菜丝放碗里，再倒进去水放在蒸架上，这样等米饭煮好，还能有一碗榨菜汤喝。这是他后妈常做的，他后妈和关白羽一样，煮饭的时候顺便蒸点什么，就当菜了。咸菜和榨菜，都是关白羽腌的，他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就教过他做这些，等他奶奶没了，他就自己做。也亏得他有这手艺，捡了隔壁村榨菜厂种了之后长得不好不要的榨菜和榨菜厂不要的榨菜叶子回来腌制，能腌够吃一年的咸菜榨菜。他养父母家里有种菜的地，但他不会去那边摘菜，而是自己在河边种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蔬菜，再加上左邻右舍偶尔给的，倒也够吃。就是……吃不上肉。不过他奶奶在世的时候，他也吃不上，其实习惯了。他奶奶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道，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奶奶一直都是只顾着自己吃好喝好的，她都不许正在奶孩子的儿媳妇吃她的肉，别说他这个养孙子了。关白羽抬头去看石振。这个表哥出现的突然，他起初有些忐忑，现在却已经变成诚惶诚恐。这人对他，实在太好。三人吃了饭，石振就道：“家里柴火不够，我出去买一些。”关白羽闻言，忙道：“我跟你一起去。”见石振看过来，关白羽又道：“周围的人家我都认识，我跟着去，买柴火也能便宜点。”他身世尴尬，村里总有些孩子看不起他，拿他取笑。不过村里的大人对他是同情居多，并不讨厌他，尤其在他成绩很好的情况下。毕竟他碍不着别人什么，他亲爹还是在村里长大的。“我本来想去跟关叔买……”石振道。关白羽想也不想就说：“关叔那里没有柴火。关婶在工厂上班，他们家不养蚕，也没有桑枝。”关建国的妻子婚前就在村里的化纤厂上班，婚后因为生孩子被化纤厂辞了，隔了一年又去沙发厂找了工作。沙发厂离这边有点远，她上班又要三班倒，有时候就不回来睡觉，在工厂睡宿舍，石振之前都没见过她。她有工作，自然就不养蚕了，毕竟养蚕是个辛苦活儿，要起早贪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说，还赚不了多少钱。所以他家的桑地，是租给了别人的，租地的就是关白羽的养父母。关白羽的养父母很勤劳，每年都要养三四张蚕种——村里人养蚕，都是统一买的蚕种，而蚕卵产在纸张上，一张张的。蚕养大的时候，他养父家堂屋地上，他家楼上地上，到处都是蚕，一家三口吃饭睡觉都挤在一间屋里。不过即便这样，他们也没挣到多少钱，因为又是盖房子，又是办丧事，还要供两个孩子读初中，甚至欠了外债。当然，村里这样的人家不少，多得是为了面子，欠钱也要把两层小楼给盖起来的。关白羽带着石振去了自己养父那边。石振还是第一次见关白羽的养父母。他本是想有了点钱，买点礼物再上门的，可惜实在太穷，现在就只能端了一碗猪皮炖黄豆。好在关广国并不在意。要是关白羽爷爷奶奶过来，他们肯定要计较一下，毕竟他们帮人家把孩子养这么大了。但石振只是关白羽姨妈家的孩子，按照关白羽说的，他妈已经死了，石振的妈也没了……他们还能计较啥？听说关白羽要买桑枝，关广国拿了几捆给他：“不要你的钱了。”张秀美却不乐意：“人家要买，轮得到你做好人？”张秀美又拿了几捆桑枝出来，对关白羽道：“一块钱。”石振正要拿钱，关白羽就给了张秀美一块钱。张秀美见状，轻嗤一声。她就知道，那个没了的老太婆，一定给关白羽留了钱。明明她女儿才是关家人，那个老太婆却只惦记着关白羽。关白羽没说话，和石振一起，分几趟把柴火搬回去，放在自己床边。他这房子很小，所以粮食柴火，他都是放在自己床边的。他们搬好柴火，却见关白羽养父家并不像往日那样早早关门，家里的大门大开着，关白羽的养父还从隔壁滚了一口大缸过来。“这是要干什么？”石振问。关白羽道：“有人来杀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