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事务繁忙,但也莫要累坏了身子。”晏明月硬着头皮开了口。
贺凛显而易见在她柔软的嗓音中听出几分不自在来。
既是不愿,又为何要强逼着自己凑上前来。
贺凛咬紧了后槽牙,却又闻晏明月轻声在一旁道:“听闻王爷昨日一夜未眠,此前又连夜赶路回府,若是不想听妾身多过唠叨,用过膳后,还是且去榻上歇息后,再行公务吧。”
贺凛当是快被她这温顺乖巧的模样给勾去了半边儿魂,欲要拿筷子的手一顿,忽的抬手一把抓住晏明月纤细的手腕,手上用力一扯,将其整个人顿时朝他身侧拉了过去。
晏明月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被拉入贺凛坚实的胸前,额头撞上他的胸膛,另一只手下意识攀住了他的肩头,抬眸之际便对上一双带着愠怒的眸子,里面风起云涌,翻腾着阴鸷的狠厉。
“你究竟想干什么?”
晏明月一愣,两人此刻离得极近,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他浅薄衣衫下传来的热烫温度。
耳畔是贺凛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胸膛微微上下起伏着,鼻腔传来一抹她极为熟悉的淡香,是贺凛身上的气息,前世床第之间便是这样一抹淡然却又无法忽视的气息不断萦绕在那令人脸红心跳的氛围之中。
晏明月当即红了脸,热烫自全身蔓延而上,下意识挣扎了一瞬,却并未能挣脱分毫,只得微仰着头望着几欲失控却又极力隐忍的男人。
抿了抿唇,被贺凛强势又冷硬的态度激得涌上几分委屈来,眼眶微红,开口时便带上了哭腔:“妾身那日失言,心中有愧,至此便想同王爷致歉,王爷可否原谅妾身那日的鲁莽。”
眼看已有泪水在晏明月眼眶中打转,贺凛手上下意识就放松了力道,怀中的人因着解了束缚忙不迭从他怀中退开,坐直了身似有些慌乱。
贺凛面色一沉,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生疼,疲惫不堪。
战场上杀伐果决,遇事向来处变不惊,可晏明月到底是他求而不得的人,他当真不知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王爷,菜要凉了,多少吃一些吧。”晏明月顺了口气息。
贺凛阴晴不定,晏明月拿不准此刻他心中所想,但知是自己此前惹恼了他,他心中有怨也是自然的,也并未觉得恼怒,只是有些害怕他的冷漠。
书房内再次静了下来,仅有贺凛细细的咀嚼声,与两人并不一致的呼吸声。
晏明月静坐在一旁,视线不由落到被收拾到一侧的宣纸上,上头似乎是有人写来的信件,写着一些东岭相关之事,隔着远晏明月也不好凑近脑袋去看,仅看了几个零散的字词,这便又收回了视线。
但心下仍是想着昨日的不欢而散,其他事得慢着来,可这事迫在眉睫,没多久贺凛便会出发前往东岭,分明应当是不会轻易将她一个人留在晏京的,贺凛却一改常态松口允了她独留,这叫晏明月心中有些许不安。
于是晏明月犹豫再三,终是措辞小心翼翼开了口:“王爷,昨日妾身所言,并非一时兴起,不知王爷何时动身前往东岭,妾身也好早些做好准备。”
贺凛手中动作顿住,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筷子上微微摩擦一瞬,眸底神色深重得像是一汪冰潭,片刻后才沉声道:“七日后出发,本王已经说了你不必前去了,犯不着勉强自己。”
晏明月抬眸看去,眸子里的光亮好似溢彩的流光,忙答道:“不勉强的,不过去之前,妾身可否求王爷答应妾身一个请求?”
贺凛的眸色顿时冰冷了下来,当知她这两日的曲意讨好是另有目的,眸底生着令人胆颤的寒意,背脊僵直着,像是一根崩紧的弦,下一瞬便会骤然断裂。
贺凛突然觉得疲惫。
除了那个根本配不上她的男人,他明明已经给了她几乎她所想要的一切,她却总在算计着如何疏远自己,逃离自己。
脚踝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自腿骨一侧逐渐蔓延开来,贺凛面色有一瞬松动,他何尝又是能配得上她之人,以卑劣的手段强留她在身边,明知她不愿,却丝毫不愿妥协放手,即使换来她的冷眼相待,也强硬地想要将她困于自己的桎梏中。
眼前的女人面容纯净,澄澈的眼眸带着几分期许的目光看着他,乌黑的眼中不含半分杂质,白皙无暇的肌肤宛若天上的明月。
而他一个不良于行之人,又谈何与她相配。
贺凛缓缓垂了眼眸,似在多看一眼,便要承受不住心绪的汹涌,腿下的伤痛在不断敲打着他的胸腔,提醒着他是多么的卑鄙无耻。
她不过是想借此为自己行个方便,又哪会是当真想要与他同去东岭。
况且,带她一同前去东岭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即使将她留下,自己会败得血本无归。
“本王答应你。”
晏明月大喜:“当真?”
贺凛微微颔首:“只要是你所想,本王自当是满足于你,东岭一事,就不必强迫自己了。”
说罢,晏明月还在未能反应过来的怔愣中,贺凛却先一步起身,快步离开了书房。
晏明月再侧头看去时,仅看见他脚下步子似乎有些怪异,动作却丝毫未有要放缓半分的意思,可她还未来得及看清,不过眨眼间,人便消失在了视线中。
自然也未听到,出了书房后,贺凛紧咬着牙关,几乎是从牙缝中道出的一句低哑虚弱的话语:“传苏延,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