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天才蒙蒙亮,燕瑰便被细柔的女声唤醒。
轻薄的帐子似流金一般动了起来,蠕动蠕动,经过一夜的努力,成功把自己裹成蚕蛹的人这次把露在外头的脑袋也缩了进去,只留了浓密乌黑的青丝。
想到燕瑰昨日的吩咐,女声只好提高八度:“殿下,您昨日不是说了,要第一个到的,要是迟了些,就不能抢到第一了。”
“蚕蛹”一下子直了起来,慢吞吞的露出一张脸来。
帐子被拉开,宫女们相当熟练的点了灯,葱白的手指拨凉灯芯,让整个宫殿慢慢转亮。
原本晨光熹微,被这么一照,显得乌漆嘛黑。
燕瑰许久未曾这个点起来,控制不住的打哈欠。
若非要让母后看到她的决心,她绝对不会如此自虐。
烛火摇曳下,打磨得格外光滑的琉璃镜里映出燕瑰的脸,少女脸颊粉红,半睁不睁的眼雾气蒙蒙,伴随着慵懒的哈欠,水光盈盈,潋滟多情。
她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一头青丝散落,便是不上半点脂粉也是美得惊人。
平日也不用上浓妆,只需略施脂粉,点一点绛唇,便足够光彩夺目。
纵使宫人们已经看惯了这张脸,偶尔还是会为长公主的美貌震慑片刻。
她们长公主站在人群之中的时候,旁人的目光从来都是焦灼在她的脸上。
便是伺候皇帝的神仙妃子,见了殿下也是要自惭形秽的。
宫女给燕瑰梳好头发,飞快的拿掉她的小被子,换上不那么跳脱的深衣。
春寒料峭的时节,穿这么两件不至于太冷,又能显现少女纤细的身段。
天子好细腰,从开国那代好到现在,尽管不那么明显,可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世俗的审美。
进宫的女子,一个个纤细苗条,穿着宽大的衣衫,仿佛随时能随风而去。
燕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感觉宽大的袖摆漏风,冷!
她又吩咐身边的宫女:“给本宫再拿件内衬。”
内衬是贴身的,但是羊毛织的,很是保暖,塞进刻意收腰的深衣中,镜子里纤细的少女骤然臃肿起来。
宫女自然是要听主子的,可若是主子出了丑,到时候还是要怪罪到她们头上。
为燕瑰奉衣的宫女婉转道:“清晨是冷了些,等到上书房殿下该觉得热了。”
热?燕瑰不觉得,她还觉得冷。
她瞄了镜子一眼:“再给本宫件斗篷。”
反正她又不胖,只是穿的有些毛绒绒的。
许是十年的时光增添的威仪,这次她发话,没人敢提出什么意见。
裹了里三层外三层,沿途在路上走的时候,还把斗篷带的帽子拉上,加上手套和小手炉,燕瑰全副武装的踏入上书房。
和燕瑰算好的一样,她是来的最早的一个,即便是往日最勤勉的九皇子都没来。
殿内的位置并非完全固定,燕瑰绕了一圈,然后选择了不起眼的角落。
她看不清楚人的脸,为了不让人察觉,就努力的记她觉得应该学的东西,亏得在识文断字上还有些天赋,东西学的比旁人快一些。
虽然说忘的也很快,可考较的时候,不至于丢了皇室长公主的颜面。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在燕瑰心中,夫子已经走了十年了!
十年了!之前上的什么课,她早就忘得精光了,自然要低调一些。
书本和笔墨纸砚都是宫人们备好的,这些小事向来无需燕瑰操心。
她翻开书页哗啦啦的看自己的笔迹,一边看,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现在天色还早,应该还能睡会吧。
点着点着,燕瑰的脑袋慢慢就离课桌越来越近。
迟来的学生们入了场,有人轻轻的拍醒燕瑰。
“皇姐,皇姐……你醒一醒。”
燕瑰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一看,上书房不知何时坐满了人。
站在讲台前的,赫然是眉发花白的夫子,温文儒雅,慈眉善目。
这个夫子,好像不是她记忆里凶巴巴的那一个。
燕瑰看了周边一圈完全记不起来谁是谁的面孔,表情有些呆愣愣的,难道她走错了?!
坐在她身边,长得像个发面馒头的男孩压低声音小小声说:“皇姐,你今日怎么来了?不是说再不来上课了吗?”
九皇子问完,又觉得有些后悔,他这皇姐,往日里总是不爱搭理人的,问了也是白问。
燕瑰从睡梦中苏醒的大脑开始正常运转。
有人叫她皇姐,那应是上书房没错,想想也是,外头的牌匾写着呢,宫人们还不至于短短一天给她造出个新的上书房。
燕瑰之前退了上书房的课,自然还是要学别的东西的,不过不和他们一起,上的是女子学的课,而且有女官一对一教学。
燕瑰定定的看着发面馒头,皇室子嗣单薄,妃子数十个,生出来的孩子两个巴掌数的清。
燕瑰是长公主,叫她皇姐的发面馒头不多,她在脑海里算了算数字,发面馒头应该是垫底的那个,小九。
因为小九比较能吃,个头和年龄都能对的上。
燕瑰跟着压低声音:“一个人学,看不到长短,摸不到分寸,自然是同你们一起学更好。”
退婚的事情,是她和王家二郎的事情,她脑子进水了才会到处宣扬。
“对了,岑夫子的课,可是上完了?”
她记起来了,那个凶巴巴的夫子,好像是姓岑,长得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