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衣:“……”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无常。”楚寒衣抬手,一掌打在了翠翠爹的肩头。
翠翠爹哎呦一声,惨叫连连,哭着道:“怎么人死了,还能感觉到疼啊?我平生没做过什么恶事啊,这辈子做得最恶的事儿,就是偷了村里二伯家的两只鸡,还药死了村头看门的大黄狗!除此之外,没干过什么恶事啊!”
小景:“疼就对了,因为你还活着。”
他替翠翠爹松绑,低声道:“翠翠也没死,你且放心便是。”
翠翠爹揉着脑袋,僵坐在地好半晌儿才缓过神来,原来自己还活着。
不仅自己活着,原本被野猪追赶,不小心跌落悬崖的女儿也还活着。
当即高兴地连连拍手,赶紧又噗通跪倒,对着小景连连叩首拜道:“多谢小菩萨,多谢小菩萨救命大恩啊!”
小景无功不受禄,并不受翠翠爹这等大礼,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无极道宗的弟子了,但所用的仍旧是道术。
既然使用道术,又怎么能被人称作为小菩萨?
小景往旁边退开一步,纠正道:“我不是什么小菩萨。”
“是是是,是我口拙了,应该是大菩萨,感谢大菩萨救了我跟翠翠!”翠翠爹赶紧追过去叩拜,一口一声大菩萨地喊着。
楚寒衣见了,便蹙眉道:“明明是我出手救人,为何不谢我,要去谢他?”
“这……”
翠翠爹抬头,满脸不知所措,他是觉得白衣服的少年看起来温柔些,满眼悲天悯人,跟庙里的小菩萨似的,应该是个大好人。
而穿玄衣的楚寒衣一身轻甲,身上还有很浓郁的血腥气,神情冷冽,让人不敢靠近。
如此,翠翠爹自然而然就认为,应该是穿白衣服的公子出手相救。
“的确是他救了翠翠,也是他从噩梦中,将你唤醒了。”小景正色道,“我没出什么力。”
可即便小景如此说了,但翠翠爹坚持认为小景是个救死扶伤,拔刀相助,普渡众生的小菩萨。
感激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楚寒衣纳闷极了,觉得自己的功劳被小寡夫给占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种虚名便是了。
只是比较在意,什么时候能吃饭,他饿了很多很多年了。
“吃饭?是是是,的确应该留二位恩公吃顿饭。我看过翠翠,立马就跟老婆子下去准备准备。”翠翠爹高兴坏了,赶紧去看翠翠了。
没一会儿又传来fù_nǚ 抱头痛哭的声音。
楚寒衣瞥了一眼,忽然有所感悟地道:“其实,有个女儿也不错,如果,我有个女儿的话,我一定让她当整个修真界最快乐的女子,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不许强迫她,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她。她会是我的掌上明珠,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宝贝。”
小景道:“女儿家的确很好。”
他也希望阿娘腹中怀的是个女儿。
其实,小景是有私心的,他担心阿娘若是再生了一个弟弟。
那么,小景就不是阿娘唯一的儿子了。
再也不是阿娘唯一的儿子了。
生女儿就不一样了,一儿一女,都是独一无二的。小景也会好好疼惜妹妹的。
“不知何时,我才能寻到他们,我已经记不得回家的路了。”楚寒衣长长叹了口气,抬头见天色快亮了,东边已经升起了鱼肚白。
朝霞的曦光,稀疏地落在他的身上。
让他有了一种久别重逢之感,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日出了。
他也太久没有这么自由自在地行走,肆意呼吸着新鲜空气了。
“对了,你究竟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小寡夫罢?”
小景现如今也算是隐姓埋名。
常轩二字的名声太沉重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且,他也没打算同楚寒衣交朋友,遂没打算告知自己的名字。
小景的语气听起来冷硬得很:“我没有名字。”
“怎么可能没有名字?是名字太难听了,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难以启齿自己的名讳?”楚寒衣忽然道,“你该不会是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的大魔头罢?”
小景:“……”
那还不至于。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被人囚|禁在西凤山?还是以跪姿沉睡,铁锁黄符缠身,剑刃穿胸而过?”小景问道。
楚寒衣苦思冥想了许久,他才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大抵是因为我这张俊美的面容罢,得不到我,便想毁了我。”
小景想知道他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遂追问道:“你展开说说。”
“这还不好联想么?一定是我生得太过俊美,又同夫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遂遭受歹人嫉妒迫害,试图棒打鸳鸯,拆散我们,让我们当一对苦命鸳鸯。我必定是傲骨铮铮,宁死不从,才被人囚|禁于此。”
楚寒衣言之凿凿地道,“而我的夫人一定也是高风亮节,宁死不屈,忍辱负重,怀孕逃生,意图生下孩子,然后独自抚养长大,日夜给孩子灌输为父报仇的思想,等来日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再血洗仇家,为父报仇雪恨!真是我的好夫人,好孩子。”
小景:“……”
他委实没猜到,楚寒衣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并且觉得,这厮的病还是尽快治一治罢,观他的一言一行,足以可见病得实在不轻。
也刚好翠翠一家走了出来,才一凑近,就跪了下来。
翠翠连连磕头拜谢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敢问恩公姓名,小女子日后定然赶至道观中,为恩公点一盏长明灯,保佑恩公福寿安康!”
小景道:“不必记挂于心,请起罢。”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我的名讳,只叫我无名便是了。”
“无名,没有名字,所以是无名,原来如此,真是个好名字。”楚寒衣若有所思地道,“就是听起来太像个出家人的法号了,方才见你所用的应该是道术,你以前是道士么?”
小景所用术法,的确都是在无极道宗所学,他曾经想着,离开师门后,再也不想动用法术,不想跟道宗有半分牵扯。
可他除了道术之外,也不会别的术法,罗素玄死得太早,也太仓促了,还没来得及教会他,如何修邪术。
“算是吧,略懂几分皮毛。”小景也没隐瞒,知晓楚寒衣傻归傻,但修为并不在他之下。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落落大方地承认,更不容易引起旁人怀疑。
果不其然,翠翠一家在听到恩公曾经是道士之后,不仅没有怀疑,反而更加热情了。
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吃的,做的也都是家常菜。
好歹也杀了一只下蛋的母鸡,配上土豆炖了好大一锅。
楚寒衣问,为什么不杀羊,他想吃烤全羊,被小景一掌推出去几丈,冷脸呵斥他闭嘴。
村里民风淳朴,听说翠翠爹好转之后,纷纷上门道喜,还把家里的好东西都送了过来,请恩人笑纳。
小景知道山里人生活得艰辛,也从未打算收人钱财。
原本,他都不打算留下来吃这顿饭的。
奈何楚寒衣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死活要留下来蹭饭。
小景担心楚寒衣会伤害村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吃饭。
“既然恩公都还俗了,也就不忌口了,来,吃根鸡腿。”翠翠娘夹了一根鸡腿放入小景的碗里,热情地招呼道,“多吃些,都是农家菜,不知道恩公能不能吃得习惯。”
小景客套道:“多谢大娘款待,吃得习惯。”
哪知楚寒衣却道:“的确是有些吃不惯,这饭菜做得不好。同我夫人做得比起来,差太远了。”
翠翠一家立马尴尬起来,翠翠娘勉强笑道:“原来公子已经成亲了,想必夫人十分贤惠。”
“他是很贤惠的,对我特别好,总是做饭给我吃。”楚寒衣一本正经地道,“他最擅长炖汤了,什么雪梨猪肺汤,百合莲子猪肝粥,里面还会放很多辣子,旁人都吃不惯,只有我能吃得惯。”
小景:“……”
翠翠全家:“……”
“你们不必管他,他这个人就喜欢开玩笑。”小景解释道,为了防止气氛太尴尬,便低头吃了一口饭菜,夸赞道,“大娘的厨艺很好。”
“那是因为你没吃过我夫人做的饭菜,我夫人的厨艺,那才叫天下一绝。”楚寒衣每次提到他记忆里的夫人,都满脸温柔,甚至带着点笑容地道,“他真的非常好,对我很好很好。”
“好好好,来,吃菜,吃菜!”翠翠娘也看出此人不甚正常了,赶紧招呼着大家吃饭。
哪知楚寒衣不依不饶,非说十分想念家中夫人做的饭菜,还问翠翠家有没有辣子,他想放一些在饭菜里,否则他吃不下去。
翠翠娘有些为难道:“有是有,但咱们这的辣子特别辣,一般人都吃不惯。”
楚寒衣道:“越辣越好,去拿来。”
如此,翠翠只好去拿了辣子来,还好心好意地提醒道:“放一点点就可以了,这东西特别辣,一般人吃不来,就连我们这里的人,也只能吃一点点。”
“不怕,我就爱吃辣。”
楚寒衣正色道,挖了好大一勺辣子,放在了自己的碗里,红艳艳的一大块,辣得都熏人眼睛。
小景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嘴唇和舌头都开始发麻了。
哪知楚寒衣吃了一口,脸色骤然大变,霍地站了起来,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翠翠娘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被辣椒呛着了?”
“我就说太辣了,让他少放一点,他非不听!”翠翠道,“被我说对了吧!这个人怎么不听劝啊!”
“没事,你们先吃,我出去看看。”
小景说完,起身出门寻去,才一踏出房门,就看见楚寒衣从井里打上来一桶水,都来不及用水瓢舀,直接往嘴里吨吨吨地灌。
一边灌,还一边往外吐。
很显然被辣得不行了。
还真是自讨苦吃。
楚寒衣呛得直咳嗽,好半晌儿才艰难地道:“快,杀光他们!这些人想害死我!”
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