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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97(2 / 2)

既然这道观大喇喇地将冲虚道长立殿,必然会有石碑记载其生平。


不然,普通受众哪会进去拜?


刚走进去,有道士发给两人三本小册子,一本小册子是《道德经》,一本小册子是《冲虚道人讲道》,还有一本小册子是《冲虚道人录》。


那小道士给两人发了册子后,又递给两人三炷香,道:“来都来了,拜一拜。冲虚道人是吉祥之神,能定神禳灾,庇佑你百病消。”


解鸣谦没接,只道:“我马克思主义,信奉科学,只拜父母天地。”


小道士:“……”


平生最恨这种无神主义者。


他怏怏地将香收回去,又去门口接待新的香客。


解鸣谦拉着程铭礼退出冲虚殿,左右看了看,发现殿前竖起一张影壁,影壁上刻画着,冲虚道人救世画,下边还简略写着过程。


第一幅画是一个男人双手托举着一个孩子,孩子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而孩子上边,祥云阵阵,金光灿灿。


画下写着,冲虚散人出生之时,天生异象,百药生香。


第二幅画是一个少年遇见一个背着药篓的老神仙,老神仙递给少年一颗仙草。


画下写着,冲虚散人少喜医药,但少名师,常为无法医治百姓而难过,赤帝神农怜悯他一片仁心,给他能解百病的神草。


第三幅画是一名青年道士救治病人。


画下写着,冲虚散人立誓救世人,游走世间,无偿为悲苦百姓治病。


第四幅画是一名中年道人将一株草喂给一个孩子吃,面上留下泪水。


画下写着,冲虚散人发现一小孩腹痛不止,呕血欲死,而他却无能为力,他将师父留给他的神药喂给小孩吃后,深感自己能力不足,流下惭愧泪水。


第五幅画是一个老年道人站在小姑山山顶,头顶三花,脚踏祥云。


画下写着,冲虚散人苦学道医,终于大成,飞升成仙。


程铭礼将这些画和下边注解一一瞧过,压低声音问解鸣谦:“鸣谦,这事是真的?”


解鸣谦道:“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殿立了,香火有了,信仰得了,多年以后,假的也能成真的了。


瞧见这影壁,解鸣谦顿时明白,他之前的猜测没猜错。


冲墟观观主的目的,是让冲虚道人成神。


而这举动,并非异想天开。


花国道教神仙,除了传说成仙、天生自然神仙外,还有后天人神。


也就是所谓的敕封之神,比如关羽、妈祖。


若关羽不能成为典型,妈祖绝对是典型。


妈祖原名林默,是一名普通女子,因其生前经常救助渔舟商船,百姓为纪念她立庙祭祀。到现在,她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海神。[1]


这人,或许想走妈祖成神路线。


当然,妈祖成神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难以复制,但有个神仙的路线,可以复制。


如赤松黄大仙。


黄大仙本名黄初平,一开始为花国东南沿海地区区域性的神灵,后被道教崇奉[1],成为道教真神。


如果冲虚散人走这路线,一开始是吴城这边的野神,等信奉的人多了,口口相传他得道成仙得人多了,道教各大门派也承认他拜神农成仙了,他就会从野神,一跃成真神。


饶是解鸣谦这样的文明人,也禁不住一句“卧槽”。


好贪婪的欲-望,好巧妙的心思。


不过,这冲虚散人是谁啊?


解鸣谦摸出手机,搜索冲虚散人。


网上词条写着,冲虚散人本名江初实,越省吴城人,清末时人(18--至--)。


后边事迹,和影壁上差不多,只是更为详尽。


解鸣谦打开《冲虚散人录》小册子,果然,网上这些生平,都是从小册子里搬照过来的。


“走吧。”解鸣谦对程铭礼道。


“不继续玩了?”程铭礼问,“咱们还有三清殿没去看过呢。”


“你要是喜欢逛道观,等回去,我带你去开阳观。”


程铭礼本来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答应了。


又一次约会,get。


下了山,解鸣谦和程铭礼去附近饭店吃午饭,吃完后,坐着休息会,打车去了特警局。


不过,解鸣谦没进去,而是去了特警局对面的咖啡店,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杯咖啡和几样点心,坐在椅子上,观察对面。


全国各地特警局都差不多,看外观像是破旧的居民楼,旁边还有道医开的医馆,只一点小标记表明,这儿是特警局。


程铭礼也是特警局一员,自然认得出来。


他靠着解鸣谦,问;“鸣谦,咱们是过来瞧江元杰的?”


“昂。”解鸣谦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冲虚观的小道士,你瞧出什么来了没有?”


程铭礼道:“看不清,算不算?”


“不算,你实力低,便算那些小道士没有观主庇佑,你也看不清。”


玄门之内,实力是没法藏的。


实力高的能看清实力低的面相,实力低的,再怎么努力,也瞧不清实力高的面相,如果他看清了,必然是实力高的,故意让他看清的。


当然,他看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难说。


程铭礼开动他的脑瓜子,又道:“他们对冲虚散人很虔诚?”


解鸣谦点头,“昂,是。”


观里那道士宣传冲虚散人,没有半点羞愧和不耻,而是发自内心的宣传冲虚散人,认真劝人给冲虚散人上香,言辞行动间,满是骄傲,说明他们已经被洗了脑,认定冲虚散人成了仙。


不管是从小洗的脑,还是半路因为加入冲虚观,自己劝服了自己,都只说明一件事,他们对冲虚散人,有了虔诚之心。


他们是冲虚散人的信徒。


“冲虚观的小道士对冲虚散人很虔诚,你说江元杰会不会例外?”


“不会。”程铭礼摇头。


“是啊,不会。”解鸣谦开口,“按理来说,他应该在道教协会里,为冲虚散人正名,争取冲虚散人也成为道教神仙的一员,但我没收到过这类消息。你说,他为什么没这么做?”


程铭礼道:“也有可能是这个要求太过荒谬,没传到你这个地位上来,被底下人当作笑话了吧。”


解鸣谦瞧向程铭礼,点头,“你说得对,我问问。”


解鸣谦给愈欣发信息,问她知不知道冲虚散人。


愈欣是小辈,她这个圈子,消息流传,应该是最快的。


愈欣发了个链接,又截图冲虚散人词条截图,回道:“这个?”


“是他,但不是网上,而是你们年轻一辈,有没有人提起他,比如说他得到成仙,也是道教神仙之类的。”


愈欣肯定道:“提过,有人发了这个截图到群里,问我们认不认识这个神仙,说这个神仙在吴城那边很受信任,还专门给他建了观。”


若非有人提过,她也不知道人。


毕竟,网上信息和词条太多了,谁会留意其中有个冲虚散人?


“师曾叔祖,这个散人,不会是真的成仙了吧?”


“别乱想,没可能。”解鸣谦否认后又道,“提起这人的,有没有信誓旦旦地说,他成了仙,是道教神仙?”


“说了。”愈欣回到,“还拍了冲虚殿,得意洋洋得说,他们吴城出了个得道神仙。”


“那有没有人提议,将这个冲虚散人列入道教神仙名列,称是什么什么之神,也可建殿?”


愈欣摇头,“这事我就不知道了,我问问我师父。”


解鸣谦见状,给山语发信息,问他知不知道冲虚散人。


山语回:“这是谁?”


解鸣谦打出个‘妄图死后成仙的野神’,删掉,又回‘吴城这边一个野神’,又给删掉,删删改改,最后道,“你自己上网查。”


解鸣谦给了他一个链接。


过了片刻,山语回道:“师叔,我很肯定,没听说过冲虚散人。”


怕自己记错,他还特意问了他师父,他师父也说,没听说过什么冲虚散人。


若冲虚散人真那么出名,三和道长绝对会知道。


三和道长的师父罗清比较话痨,还爱忆古思今,给三和道长讲了很多他们那个年代的有名玄术师,上上辈的,上一辈的,同一辈的,下一辈的,都会说一说。


罗清道长是1901年生,若是清末时代,便算冲虚散人是1840年生,罗清道长也绝对知道,然后告诉三和道长。


毕竟按照记载,冲虚散人一生行医,行善积德,这样的人物,无论是普通人,历史,亦或者玄术师,都会关注下。


因为自己做不到,才会心生钦佩。


可是没有口口相传,没有历史记载,更没有青史留名,怎么瞧怎么怪。


这生平,更像是杜撰。


解鸣谦心底有了数,不禁啼笑皆非。


他以人头担保,就算冲虚散人成了仙,这个成仙的冲虚散人,绝对不是冲虚观想推的那个冲虚散人神魂,而是杜撰出来的冲虚散人神灵。


秉念而生,秉气生灵。


幕后之人所做一切,全是给旁人做嫁衣裳。


天地岂是能以这样的小道蒙蔽过去的?


真相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没那么高的功绩,再怎么营销蒙骗,也没法成真。


所谓德不配位,便坐不了位。


当然,现在被他发现,天道这是不准备让凝聚美化出来的冲虚散人神灵降临,一切扼杀于萌芽之间。


解鸣谦收了手机,对程铭礼道:“没有上报到道协。”


程铭礼想了片刻,道:“可能是知道上报了也没用,这冲虚散人,目前的知名度,还只在吴城。”


解鸣谦沉吟片刻,摇头,“应该是准备等老一代玄术师死去,新一代玄术师不了解历史,再营销。”


现在老一辈玄术师还活着,他们对那个时候的事还有点印象,纵然自己不知道,也听长辈提过当年的故事,若上报道协,分分钟拆穿。


幕后之人将冲虚散人故事宣传,定位于愈欣这代,愈欣这代,民国时期出名的玄术师都不太了解,更遑论清末。


所以愈欣她们听说过冲虚散人,山语及以上辈分的,不知道。


“还真有可能。”程铭礼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历史很是调皮,总是真真假假;时间最为残酷,能抹去很多痕迹。


“鸣谦,你会制止的吧?”程铭礼道。


“嗯。”解鸣谦点头。


犹豫片刻,他有道:“其实,我怀疑这个冲虚散人,和翁家有关。当然,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是算师一种直觉。”


他听到江元杰的江时,联想到南城江家,得知冲虚散人要成神,他又联想到翁家气运,以及小园林内的阵法。


这种联想毫无来由,但解鸣谦决定相信它。


因为算师直觉,有时候就是真相。


“那就是有关系。”程铭礼斩钉截铁地开口,“说不得,小园林那阵法祭祀的神,就是这冲虚散人呢。”


解鸣谦眉头微锁,“若是如此,小园林为什么要用冥玉为阵?道观煌煌,正气浩然,看起来,是想推冲虚散人为正神,而非阴神。”


“以阴玉为祭,祭的是野神,是鬼神,是祭不到道观里的冲虚散人那的。”


而冲虚散人若非是往正神路子走,冲虚观内的三清殿、玉皇殿,三清和玉皇神像,也没法端坐成功。


“这其中,肯定还有个环节。”解鸣谦下结论。


冲虚散人和翁家以及小园林阵法,是间接关系,而非直接关系。


“江家祖坟?”程铭礼突发奇想。


解鸣谦望向他。


程铭礼揉揉脸,“我胡乱说的。”


解鸣谦靠近,很感兴趣,“你说说你的想法。”


程铭礼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点击手写,分别写下南城江家、江元杰、冲虚观众人、翁家以及小园林阵法,“鸣谦,你看,”


程铭礼用线连上南城江家、江元杰和冲虚观众人,“假设江元杰是南城江家的人,而江元杰又和冲虚观众人有传承关系——这个冲虚观众人,包括冲虚观观主和蒙师——那么,南城江家,和冲虚观众人,有关系。江家供奉的玄术师,会不会也是这个冲虚观众人?”


他又用线连上冲虚观众人、翁家以及小园林阵法,“而冲虚观众人是翁家供奉的玄术师,小园林阵法窃取的是翁家的气运,目的是让冲虚散人成神,但祭神又是祭的阴神,那么,有没有可能,这气运最终还是落到了冲虚散人身上,只是有个中转的东西,让这份气运不沾染翁家因果,让获得这份气运的冲虚散人,依旧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呢?”


“你也说了,冲虚散人是正神,正神嘛,就不能背负杀死一族夺取气运的因果。”


“这个中转东西,有没有可能说,是江家祖坟?”


程铭礼落笔江家祖坟,并圈了个圈。


解鸣谦望着这张图,若有所思。


好像,很有道理哎。


“若江家祖坟是中转站,它的重要性自不用说,肯定得藏得严严实实。”程铭礼边说边点头,“所以江家人祭祖时,鬼鬼祟祟。”


解鸣谦点头,对程铭礼这猜测给予高度肯定,“你继续说,你觉得,江家祖坟会在哪里?”


程铭礼犹豫片刻,道:“会不会在小姑山,就冲虚观隔壁未开发的山头?”


解鸣谦道:“这是个思路,可以查查。”


程铭礼道:“我请翁家查查。”


翁家去查冲虚观隔壁山头归属,还是很容易的。


“可以。”解鸣谦又盯着程铭礼手机看了看,道,“你这个猜测,要证实的地方太多了。”


江元杰和江家关系,蒙师和江家关系,江家和冲虚散人关系,蒙师和小园阵法关系,江家祖宅和小园阵法关系,江家祖宅和冲虚散人关系,这些全都证实后,这个猜测才能成立。


不可信处太多。


偏生,这么多假设的猜测,解鸣谦居然想信一信,


也是疯了。


解鸣谦将备忘录上的痕迹清扫得干干净净,不留下痕迹后,才将手机还给程铭礼,道:“咱们一一证实。先证实,江元杰和江家关系。”


“好。”程铭礼凑过去,问,“怎么证实?”


解鸣谦摸出几根头发。


“这头发,谁的?”程铭礼好奇问。


“江星灿的。”解鸣谦开口。


去拜访江星灿时,趁江星灿没留意,薅了几根。


“你这是准备施展,同源寻亲术法?”程铭礼问。


“对。”解鸣谦道,“江元杰出来后,就施展这个术法。”


头发只有几根,只能用上一次,不过足够了。


若江元杰是江家人,青烟会指向他,若江元杰不是江家人,青烟会指着指着,因为江家人太远,而消散于空中。


两人从三点等到六点,咖啡光了又续,续了又光,点心也吃过几轮,吃得一肚子咖啡和点心后,终于等到江元杰从特警局里出来。


江元杰今年四十余岁,不过看起来像是二十七八,满头青翠,面无皱纹,只一张脸轮廓成熟,富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身材管理得不错,在局长位置多年,也没有发福,穿着便衣大步走出,既有年轻男人的外表,又有成熟男人的沉淀,很是吸引小姑娘的视线。


解鸣谦在瞧见江元杰的第一时间,就用寻亲符包裹着头发折成三角形,又输入元气点燃。


黄纸裹着头发燃烧,头发燃起的青烟冲出落地窗外,又越过江元杰,直至东南方而去。


看那方向,也不是南城方向。


应是吴城有江家人,但那江家人,不是江元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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