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铭礼走出一段距离, 确定许清和听不到了,压低声音问解鸣谦:“鸣谦,咱们就这么走了?”
许清和那话不像是在说假, 万一被警察堵住了, 万一许清和和关鸿飞死了, 他和鸣谦,真的只能陷在a国了。
他爸怎么捞,都捞不出来。
“放心。”解鸣谦摇头, “咱俩会没事。”
程铭礼一开始不明白这句话,但, 等警察持着槍小心翼翼进入庄园,却对他和解鸣谦视若无睹后,程铭礼明白了。
他挺直腰杆, 故意朝这些警察挥挥手, 又将手伸到他们面前,在即将撞到前猛地收回手, 玩得不亦乐乎。
解鸣谦含笑望着这一幕, 没有催促,任程铭礼玩闹。
程铭礼玩闹够了, 重新握住解鸣谦的手,一脸意犹未尽, “感觉我穿进科幻大片,穿了一件隐身衣。”
“是符箓。”解鸣谦笑着解释,“隐身符、匿息符、蛇影符……都能降低存在感,让人察觉不到存在。”
“而且, 许清和没证据。”解鸣谦道。
他用术法模糊了他和程铭礼的影像, 监控视频内, 会找不到他俩的存在。
一天后,便算有天师过来,也没法复原。
走出大门,解鸣谦没急着走,而是靠在车上,监控这座庄园。
程铭礼守在旁边,问:“不走?”
解鸣谦道:“不走,先等等。”
解鸣谦跳上车顶,透过围墙,居高临下,瞧向庄园。
庄园内,许清和正在努力解释,有人闯入房间,但是让他形容人相貌,又形容不出来,问佣人,佣人却说没有客来,再调查监控,并无异常。
警察尴尬劝解,让许清和去看下精神科,这让许清和情绪更为激动,而他此时心脏哪受得了刺激?自然昏了过去。
至于关鸿飞,倒是被发现倒在地上,不过,没在他身上发现被殴打痕迹,简单检查了一下,是关鸿飞不知名出血,应该是突发疾病所致。
没办法,警察只能送许清和和关鸿飞前往医院。
解鸣谦目送这群警察离去,并无担忧。
因果反噬不是病,被送到医院,最多世上又多了一种疑难杂症,最重要的是,许清和和关鸿飞都醒不过来了。
解鸣谦坐回副驾驶,拍拍程铭礼,道:“走,咱们回去。”
程铭礼有a国驾驶证,只能由他开车,他启动车子,道:“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
程铭礼有些感慨。
效率真高。
昨晚到a国,今天就解决了,要是以前上班时,出差时效率有这么高,他也不至于那么着急上火。
“你想在a国玩玩吗?”解鸣谦问,“你要是想玩,咱们就在a国多待一段时间。”
程铭礼没觉得a国有什么好玩的,以前年年寒暑假旅游,该玩的都玩腻了,他问解鸣谦,“你想不想玩?”
“不想。”解鸣谦想也不想拒绝。
异国他乡的,他不想多待。
程铭礼确定解鸣谦不是说的假话,眉眼有些忧虑,“a国还是有些地方值得一去的,真不去玩?用不着多少时间,咱们可以开车去。”
解鸣谦摇摇头。
如果是程铭礼想去,他勉强可以陪着去,但让他特意去,他只有一个感觉,累。
打心底疲惫。
行吧。
程铭礼放弃了。
“那咱们明天就打道回府?”
“行。”解鸣谦满脸愉悦。
程铭礼:emmmmm
瞧得出你很不喜欢待国外了。
市中心大商场人流如织,来来往往,描画出不下于上河图的盛况,门前的大广场更是人从仌众,一眼瞧去,黑压压的,如一朵朵黑蘑菇。
夜晚的商场比白日要热闹,除了刻意来商场玩或者吃饭的年轻人,附近的市民吃过晚饭会一家家的来到这儿慢走,散布,或者望着小孩在这玩闹。
小孩聚集,穿着溜冰鞋、滑板鞋,带着羽毛球、各类小玩具,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欢声笑语,在孤月寒星、灯光暗影下,冲散这冬日的孤寂。
解鸣谦将车停在附近停车场,停车场内私家菜几乎满地,解鸣谦转了好大一圈,才寻到一个车位。
下了车,解鸣谦打开后备箱,从里边拿出蛇皮袋。
程铭礼拎着板凳跟在旁边,用手捂了捂脸,确定自己口罩和鸭舌帽戴的好好的,不会有人瞧见自己的脸后,才问:“鸣谦,咱俩真的要摆地摊?”
“摆。”
解鸣谦拎着商品走出地下停车场,程铭礼忙跟上去,将小板凳递给解鸣谦,自己扛包。
蛇皮袋不重,解鸣谦就没抢,到了大广场,解鸣谦很快寻到一处人流还算多的空余地方,他走过去,放下小板凳,朝程铭礼摊手。
程铭礼放下蛇皮袋,拉开拉链,从里边翻出垫布铺在地上。
解鸣谦翻出玫瑰花和儿童小玩具一一摆放,程铭礼见状,摸出小台灯打开,摆在四个角落。
小台灯灯光柔和,照在垫布上的小玩具和玫瑰花上,像给它们打了层柔光,瞧得特别清晰透亮。
瞧见这一幕,程铭礼居然诡异地觉得,这地摊货挺不错,高档。
程铭礼拍开这种错觉,起身,开始打气球,打好气球后栓到架子上。
他边打气球边不死心的劝:“鸣谦,你想兼职赚钱的话,咱俩可以找找其他工作,真的。”
好歹也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被人知道他沦落到摆地摊的际遇,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
最重要的是,他爸会知道,他哥会知道,前者会抓他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后者会嘲笑他一翻。
解鸣谦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呀,但是他抽到了地摊老板体验卡,没办法。
他只能道:“我喜欢呀,可以观察众生百态。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回去哒。”
程铭礼才不回去,“那我也喜欢,我刚刚学相术,正好可以锻炼下我的看相能力。”
程铭礼入了道,应的五弊三缺是独。
老天爷的偏爱,可谓明晃晃,一点都不遮掩。
既然程铭礼入了道,且由他引着入道,解鸣谦干脆代师收徒,程铭礼现在是玄阳观的二弟子。
解鸣谦露出个笑。
他伸手,程铭礼摘下帽子,习惯性得弯腰将自己的头送到解鸣谦掌心。
解鸣谦揉揉他的头,笑道:“恭喜,你已经拥有算师之心。”
他收回手,坐在小板凳上,道:“咱们算师,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玄者,而是来自群众的普通人。”
“咱们要将自己融入群众里,观察这芸芸众生,体悟这众生百态。”
解鸣谦点点大广场里那一张张鲜活的或笑或怒或嗔或怨的脸,对程铭礼继续道,“旁的玄术师都有自己的印记,但咱们算师没有。可能街头碰到的乞丐,流浪的旅者,家门口打牌的大爷,捡垃圾的老人,教书育人的教授,擦肩而过的普通人,都有可能是算师。”
“算师的经验,是在一次次实践中磨砺出来的。”
程铭礼长手长脚的缩在小板凳上,将帽子和口罩放到一边,听完解鸣谦的话,若有所思地点头。
“所以,你之前在这儿送人玫瑰,也是在磨砺自己的相术?”
解鸣谦:“……”
他沉默片刻,爽快点头,“对。”
程铭礼肃然起敬。
鸣谦相术上这么厉害了,都不忘磨砺自己的专业能力,他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他已经迟了解鸣谦十几年,他要加倍努力,才能追上解鸣谦。
程铭礼缩着身子,狗狗探头般盯着街上行人。
“那个小孩,文气入华盖,日后当中状元。”
“那个奶奶,象眼慈和,下颔无肉主刻薄,咦,怎么回事?”程铭礼盯着盯着,糊涂了,问解鸣谦,道,“鸣谦,这两种情况,该看哪种?”
解鸣谦顺着程铭礼的视线瞧过去,哭笑不得,“那不是象眼,是老了皮肤松弛,多了几层眼皮。”
“你别看老人和小孩,老人经历多,看起来费劲,小孩未来未定,看不准,你挑已经长成了的看。”
“哦,好。”程铭礼就盯着年轻男女看。
程铭礼一双眼炯炯有神,无论是经过的情侣,还是带着小孩子的年轻夫妻,被程铭礼这么盯着,都会下意识地瞄一眼。
本来瞧清程铭礼容貌有点怕的,毕竟程铭礼长得高大,又眉毛浓郁,一张脸轮廓分明,看着富有攻击性,让人想要远离,但视线一落到这边,难免将旁边的解鸣谦也扫进来,顿时什么怕呀想要远离给抛到一边。
解鸣谦的帅气,是男女老少都能get到的那种,精致昳丽,犹如漫画中走出,昏暗的光线都拦不住他的俊美。
年轻情侣就走过来问玫瑰怎么卖,年轻夫妻就给孩子问玩具,但听到玫瑰才两元一朵,年轻丈夫也买上一朵玫瑰,送给妻子。
生意开了张,小摊贩便算正式开始体验。
解鸣谦开地摊是开着玩儿的,不图赚钱,也懒得揽客。
他用马克笔在硬纸板上将玫瑰、气球以及儿童玩具价格写上立起,就摆在摊位上明显地方,专心和程铭礼现场教学。
程铭礼刚学相术,正是感兴趣的时候,而且他自己也爱八卦,难得有这么正大光明八卦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只是他相术书背得不是很熟,有时候看着看着,他还要翻下书。
“这人奸门见红,正桃花到了?不对,她怎么有两朵正桃花?”程铭礼抬头瞧了一眼,又瞧了一眼,低头翻书。
被程铭礼相看的那个女孩站在不远处,瞧见解鸣谦,很是激动。
但又有所顾忌,不敢上来。
她犹豫片刻,抬脚走了过来,伸手去拿玫瑰花,像是想和解鸣谦搭话,又不知该不该搭话。
解鸣谦认出了这个女孩子。
苏湖的邻居。
他视线在苏湖的眼角扫过,道:“你好,怎么没和对象一起出来玩?”
“诶,”年轻姑娘捏紧玫瑰,激动地问,“高人,您还记得我?”
解鸣谦失笑,“我记忆还没那么差。”
程铭礼缓缓探头,注意力从书上拔-出。
他移动板凳,和解鸣谦挨着坐在一起,望着年轻姑娘,一本正经。
年轻姑娘视线在解鸣谦和程铭礼身上扫过,更激动了。
高人和这位帅哥,是一对?
她将玫瑰递给程铭礼,豪气道:“这朵玫瑰,我替你买了,你送给高人。”
旁人有的,高人也要有玫瑰。
程铭礼没接,默默憋气。
摊子上的这些玫瑰,其实都是他送的。
今天是两人正式在一起的一月纪念日,他一大早给鸣谦定了一捧大玫瑰。
只是解鸣谦捧着玫瑰花束开心片刻,就将它拆了,说为了不让它浪费,要将这些玫瑰卖出去。
卖出去的玫瑰,再捐给慈善机构。
这样,他开心,买到玫瑰的人也开心。
买到玫瑰的人当然开心啦,几百一朵的玫瑰两元到手,怎么不开心?
就是他不太开心。
玫瑰好歹让它过夜吧。
不过,解鸣谦送给他一羊脂玉手串,这手串每颗珠子都是鸣谦亲自打磨的,上边的符咒也都是鸣谦亲自刻上去的,戴在手上,温如暖玉,很是舒服。
鸣谦还说,他现在开始蕴养,以后这手串能变成法器。
法器不法器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鸣谦这份心意。
他给他的,都是最好的。
程铭礼摸摸左手上的那串玉手,对摊子上的这些玫瑰,不太在意了。
终归是他还没摸到鸣谦的喜好,他下次会送更实用的。
不过,他低头望着这些玫瑰,其实也可以送,玫瑰花束送给鸣谦,鸣谦开心后,两人又开开心心的卖玫瑰,一举多得。
程铭礼默默将送玫瑰、卖玫瑰,当做常规流程。
他摆摆手,道:“我已经送过了。”
他盯着这姑娘的奸门,还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有两朵正桃花。
两朵桃花都很纯正,分不出高下,这怎么做到的?
听到程铭礼已经送过,年轻姑娘收回玫瑰,开始手机扫码。
解鸣谦笑了笑,道:“你最近在相亲?”
年轻姑娘抬头,眉开眼笑,“恩人,你这又知道了呀,对啊,确实在相亲,碰到一个合适的,不过,”
年轻姑娘有些苦恼地开口,“我初恋也回来找我,我对初恋还有点感情,暂时不知道怎么选择。”
也是因为心烦,她才一个人出来闲逛。
“恩人,您算命多少钱啊,我能请您算一算,我该选哪一个吗?”年轻姑娘问。
程铭礼一直盯着这个年轻姑娘眼角瞧,年轻姑娘这话一说,奸门迅速发生变化,一朵桃花更甚,一朵渐渐枯萎。
他若有所思,所以,这面相还带实时变化的?
难怪鸣谦说小孩未来未定,最好别算。
还真的莫算。
万一‘小时了了,大时未佳’呢?
谁也说不准。
解鸣谦对年轻姑娘道:“介意我将你当例子,教导师弟吗?免费给你算。”
年轻姑娘摇头,笑道:“恩人,我不介意的。”
“多谢。”解鸣谦望向程铭礼,给他解释,“你这是修为浅薄,所以只能看到浅表层,看不到更深层的变化。”
“你瞧见她两朵正桃花,是因为她此时有两个选择,无论她选择哪个,都会成婚,都能白头到老。”
程铭礼听得连连点头,“那现在呢,她一朵桃花开,一朵桃花枯萎,是因为她有所选择了吗?”
解鸣谦道;“也算吧,她求助了我,准备我选哪朵,她就嫁哪朵,我心底已有答案,所以她未来桃花已定。你看看,你觉得她应该选哪朵?是初恋,还是相亲对象?”
年轻姑娘好奇地打量程铭礼,笑眯眯地问,“恩人师弟,你仔细瞧瞧呀,瞧我选哪朵桃花才算幸福。要好好选,看在恩人的份上。”
程铭礼盯着年轻姑娘奸门看了半分钟,低头又开始翻书。
年轻姑娘:“……”
像极了考试前,疯狂翻书的学渣模样。
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
她心内疯狂打鼓。
不过很快,她又镇定了,有恩人托底呢。
程铭礼抬头,“我不给选择啊,你自己比比两人优劣。”
“你相亲对象,是你-妈妈替你精挑细选的,人挺不错,只要你好好经营,日后你会过得相对舒心。他人勤快,讲卫生,会做饭菜,和你性子比较合拍。”
“你初恋,”程铭礼使劲瞧了瞧,“倒也不是不好,就是吧,他比较懒,你懂得吧。就是那种,一回来就沙发瘫,地面油乎乎的也可以,唯一打扫的卫生就是倒垃圾,桌子一年半年不擦也没关系,实在脏得看不过眼了,或者心情好了,才会打扫一次卫生。”
“当然啦,他也没懒到人神共愤,你要是动手打扫卫生了,他什么都不做,会有些不安,会帮点小忙,当然,这点不安不多,你天天打扫,他肯定就瘫了,你一周打扫一次两次,他会想着帮点忙。你喊他做,他也会做,你不喊他,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
“也就是俗话说的,眼里没活。”
至于是不是真的眼里没活,还是知道有活,但是偷懒不想做,就见仁见智了。
“当然,两人品性都是不错的,就性格上,稍微有点差异。”
难怪是两朵正桃花。
程铭礼这瞬间,对相术有更深的理解。
他说完,望向解鸣谦。
解鸣谦眼底惊叹,程铭礼是真有天赋。
老天默默开挂。
他点头,肯定程铭礼的话。
程铭礼狂喜。
若是有尾巴,肯定摇晃出一片残影。
他捏捏解鸣谦的手,又飞快松开,望向年轻姑娘,“你好好想想,其实人品上都不差,遇事对你都会不离不弃,就一个勤快点,一个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