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宗的副宗主是程渡安的心腹,因此他绝对知道里面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律法堂弟子进去后没多久,门口处的明心宗人便对视一眼,突然一起拔剑朝孟临洲刺去。
“啊!”站在黎风身边的那个修士不由小声惊呼,“怎么那么多人打孟仙尊一个!”
而看到那群人的样子,黎风兰则笑了一下说:“他们打不过孟临洲。”
怎么说孟临洲都是当年自己亲手教出来的。
“什么?道友你怎么可以直接叫孟仙尊的大名,他——”黎风兰身边那个修士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不远处的孟临洲直接用剑气将周围所有人逼退。
男人淡淡瞥了明心宗弟子一眼,一脸公事公办地说:“正值宗门大会,为求公正,我稍后将邀请所有前来天眠宮的宗门一道处理此事。”
殊不知明心宗怕的就是这个。
“废话少说!这是我们明心宗的事,我们自己处理便好!”听了孟临洲的话,明心宗那几位领头的修士咬了咬牙,再次准备硬闯正殿。
但就在这个时候,刚进到房间里面去的律法堂弟子们快步走了出来。原本守在广场上的黑衣修士全都提起长剑,一脸紧张的看向了明心宗人。
之晓峰广场上站着数百修士,所有人都安静的待在原地,注视着那几个黑衣弟子向孟临洲行礼。
“仙尊大人,屋里那个……那个不是程宗主的尸体。”为首的律法堂弟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闻言广场上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明心宗副宗主瞪大了眼睛,但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孟临洲冷冷地对那个律法堂弟子说:“继续,别管他。”
“是,仙尊大人,”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那不过是一个分身傀儡,死因是真气逆行,心头血破体而亡,我们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两股不同的灵气。”
这名弟子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不停颤抖着,他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代表着什么。
在场的人都是修士,话说到这里大家该懂得就全都懂了。而不懂的,也忍不住向自己身边的人打听。
“体内有两股灵气是什么意思?”
黎风兰静静注视着前方,语气平淡的回答道:“意思是,一般人体内只能有一股灵气,若是有两股的话,那么必然有一股是他人的。要想他人灵气长久的在自己体内运转,那只有一个方法能做到……”
“什么方法?”黎风兰身边的修士一脸紧张的问道。
“偷走别人的道心。”
“什么!”黎风兰身边的修士先是一惊,接着下意识问,“程渡安可是渡劫期的仙尊,谁的道心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啊!?”
与此同时,一身黑衣的孟临洲终于转过身去,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程渡安偷了谁的道心?”
律法堂的弟子不敢说话,他低头瞄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另一个黑衣女人走上前来,用双手举起了一盏琉璃灯。
黎风兰认了出来,这盏琉璃灯是天眠宮的仙器之一,轻易不出世。
哪怕隔着老远,黎风兰都能看到她的双手正在难以控制的颤抖着。
这盏灯里收集了从程渡安分身尸体上收集来的灵力,以及他心脉中的血液。
有了这两个东西,只要手持琉璃灯,分出神魂进去探查,就能查出灵力的主人。
孟临洲狐疑的看了一眼这几个弟子,似乎是在疑惑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说出那个名字。
就在他打算伸手接过琉璃灯的时候,明心宗人忍不住再次出剑。孟临洲身边的律法堂弟子,也随之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见此情形手捧琉璃灯的律法堂女弟子,终于在这一刻大声说出了那一颗道心的主人。
“是……是当年的黎,黎……黎扶月。”说完这句话,她呼吸的节奏都急促了起来。
接着愣在这里的人终于换成了孟临洲。
于此同时,整个广场上的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忘记了动弹与说话。
黎扶月。
黎风兰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人叫出这个名字了。
“我师尊?”沉默了不知多久,孟临洲居然当着数百人的面,说出了“师尊”这两个字。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孟临洲喃喃自语道:“师尊…当年师尊的尸体,的确是程渡安找到的……他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男人的心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乱过。
他一直都知道,黎扶月当年做了错事,而被修真界联手围杀,是他罪有应得。
可是……可是,程渡安怎敢毁坏师尊的遗体?
他更不配用黎扶月的灵力作威作福。
孟临洲慢慢地握紧了剑柄。
听到“黎扶月”这三个字,明心宗的副宗主神情明显惊慌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血口喷人!你们天眠宮居然还有脸提黎扶月那人?当初不就是他将这三界搅得天翻地覆!一千年过去了,当大家忘了是吗?”
明心宗的普通弟子显然不知道真相,听到副宗主都这么说了,他们自然也跟着骂起了天眠宮。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和律法堂的弟子起了冲突。
在这一刻,孟临洲好像又变回到当年那个冲动的、天不怕地不怕,凡事都有师尊兜底的少年。
他不顾眼前人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直接提剑朝明心宗副宗主的心口处刺去。
“孟临洲,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对面的男人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下一刻他的双目变得通红,身上也发出了微微亮光。
这座山峰的峰顶,居然在短短几秒钟时间里聚起了劫雷。
广场上的修士都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就连孟临洲都只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而已。
只有黎风兰一个人,在看到天色之后忽然紧张了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劫雷。
男人缓缓闭上眼睛,稍作一番心理斗争后,安静无比的广场上突然传来了他声音。
只听他大声喊道:“孟临洲快跑!他要自爆元丹了!”
黎风兰看出眼前这个明心宗的副宗主,应该和之前的程渡安一样,只是个分身傀儡。
他的正身八成还在明心宗,并且被程渡安控制着,所以男人才会如此卖命。
既然只是个分身傀儡,那他自然不怕死。
明心宗好歹也是个名门正派,他们不会承认这件事。
眼下这个男人想做的就是自爆元丹,利用这股力量毁掉程渡安的尸体,让整件事变得死无对证。
“什么?”孟临洲忍不住皱眉向黎风兰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他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头戴白色短帷帽的男人,接着便想起自己之前在黎风兰面前随便编出一个名字,还和对方交朋友的事情。
……黎风兰怎么也来凑热闹了?他认出我了?
尴尬,实在太尴尬。
孟临洲这些年在宗门弟子面前,伪装的一直很不错。
在旁人眼中,他是认真、严肃、刚正不阿的律法堂仙尊。
万万没有想到遇到黎风兰之后,孟临洲居然这么快就翻车了。
“你看着后面!”黎风兰大声提喊道——他看见,发现出声提醒的人自己之后,孟临洲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而明心宗副宗主抓住这个机会,差点便一剑解决了孟临洲。
黎风兰刚才那一声提醒既生气又严肃,孟临洲居然从中听出了几分师尊的感觉……他咬牙将那种感觉从脑内抛了出去。
不只是孟临洲听到了黎风兰的话,广场上的其他人同样也听得清清楚楚。
尽管大多数人都不认识黎风兰,可听到他的话,再看到空中的劫云,人们还是选择了相信。
元丹自爆可不是闹着玩的。
短短几秒钟时间,原本站在广场上的修士纷纷御剑离开。
而明心宗副宗主似乎不止想借自爆元丹的力量毁了房间里的尸体,还想拉孟临洲同归于尽。
——反正程渡安的事一出,天眠宮与明心宗的关系,已经注定破裂。
天眠宮再死一个仙尊,对明心宗而言有利无害。
听到黎风兰的话,他更加不要命的挥剑劈向孟临洲。
此时劫雷的声音已经很大了,之晓峰上的人几乎全部散去。
黎风兰已经唤来了灵鹤,但转身看到那逆徒依旧站在大殿外,他还是忍住不住再喊了孟临洲一声。
实际上孟临洲并不是恋战,他只是想赶在眼前的人元丹自爆前将殿内的尸体带出来。
黎风兰的声音终于将孟临洲惊醒,他用剑气逼退了对面的男人,接着快速向之晓峰山崖边飞去,一把将黎风兰拽上长剑便离开了这里。
二人离开之晓峰没多久,一道道劫雷便雨点似的落了下来。随着明心宗副宗主自爆元丹,主殿整座建筑也轰然倒塌。
于此同时,黎风兰与孟临洲一起落在了之晓峰对面那座山上。
看到不远处那堆废墟,黎风兰与孟临洲都沉默了下来。
黎风兰本人对此倒是没有多大感觉,他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而见孟临洲半晌不说话,黎风兰终于忍不住向身边的人看去。
他以为孟临洲不说话是因为马甲掉的太干净,一时间有些尴尬。
可没想到黎风兰刚一转身,居然看到一身黑衣的律法堂仙尊孟临洲,用手背轻轻地抹去了一滴眼泪。
这逆徒居然哭了?
……
孟临洲,临洲。
这个名字是黎风兰为他起的,指的就是自己上一世的住处雪域梅洲。
黎风兰与眼前人在雪域梅洲生活了数百年。
而在这百年时光中,孟临洲没有少给他找麻烦,黎风兰也没有少罚这逆徒。
无论黎风兰怎样罚他,孟临洲永远都是一副倔样。
今天是黎风兰这个师尊,第一次见到孟临洲流眼泪。
注意到黎风兰的目光,孟临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眼前这个他在宗门中唯一的朋友说:“我只是……忽然有些为我师尊不值。”
“谢谢你,”孟临洲竟然上前轻轻地拥抱了一下黎风兰,接着笑了一下低声说,“你刚才喊我的时候,让我想起了他。”
想起了黎扶月?
听到逆徒的话,黎风兰忽然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孟临洲还没有见过自己这张脸……
而等心头血彻底融合,他现在这张脸与上一世的自己,恐怕就不止四五分相似了。
孟临洲打记事起就和自己在一起,他能认不出这张脸吗?
黎风兰: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