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分身的倒下,远在明心宗的程渡安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面无血色,抚在胸口处的那只手剧烈地颤抖着,好似在刚刚丢掉了半条命。
事实也差不多这样,天眠宮那个分身死后,程渡安的修为瞬间落下了两个小境界,短时间内很难恢复。
程渡安起身走到石铃前,狠狠地砸碎了它。
“没用的东西!”他咳出了两口血沫,接着赶忙吞下丹药调整体内逐渐平静下来的真气。
过了一刻钟,程渡安才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男人不知道天眠宮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要是那具尸体被发现,当年自己偷挖黎扶月道心的事情就会暴露出来……
程渡安双手用力攥成了拳。
顾不得那么多,他立刻冒险唤醒了几个被分身带去天眠宮的傀儡仙婢,命她们尽快找到尸体,直接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后,程渡安这才脚步踉跄的走到了影殿的后殿。
这无比空旷的后殿中,居然只挂着一件雪色狐裘。
男人一把将那件狐裘从衣架上扯了下来,接着颤抖着用力抱入怀中,半晌后他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这件狐裘是当年黎扶月在秘境中赠给他的,一千余年来,男人一直将它好好地藏在影殿的背后。
这一刻程渡安再次将手抚向了心口。
疼痛已经完全消失,刚才的一切还有那段千年前的回忆,忽然又似一场梦般遥远。
……
深夜,乌木舟里的几张符纸忽然幻成了人型,悬挂在她们腰间的铃铛轻轻动了起来。
那几名仙婢停顿几秒,便循声向天眠宮的一角而去。
没过多久,这几道身影就出现在了密光山的半山腰。
然而还没她们继续往前走,一道剑光闪过,那几名仙婢瞬间倒地变回了符纸。
下一刻那几张符纸就燃成了灰烬,被夜风吹散消失不见。
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密光山的小楼中,没过多久便与地上那具尸体一起消失在了这里。
这一晚天眠宮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次日清晨,黎风兰被自己的生物钟唤醒。
尽管以非常别扭的姿势躺在床上睡了一晚,直到现在头还很疼,可是清醒之后,黎风兰还是第一时间起身向房间中心的空地看去。
只一眼,黎风兰的脑内就瞬间刷过了一排大红加粗的感叹号。
他发现——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居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黎风兰喃喃自语道。
从重生到现在,黎风兰还从来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他确定昨晚的红衣人已经死透,绝对不可能自己离开。
而要是程渡安的手下,或者说宗门的人已经找到了这里的话……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安稳的睡过这一晚。
所以那个尸体,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又或者说,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了那具尸体?
黎风兰慢慢蹲下身,指尖从地板上抚过。
昨晚的阵法已经彻底消失,而空间内也没有其它陌生的灵力残留。要不是他手腕上的伤疤还没愈合,黎风兰真就要怀疑昨晚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就在这个时候,黎风兰看到窗外忽然闪过一道极其刺目的亮光。
他皱了一下眉,总算慢慢地站起了身来。
要是黎风兰刚才没有看错的话,那道亮光似乎出现在南灵山方向……这次来天眠宮参加宗门大会的修士,全部都住在南灵山的不同山峰上。
直觉告诉他,这道亮光绝对和昨晚的事情有关。
男人转身回到床边,重新戴上帷帽快步走了出去。
他出门便看见天眠宮南灵山方向剑气冲天,应当是有人在那里打了起来。
看到白光的同时,许多天眠宮弟子都以为宗门出了什么大事,第一时间御剑赶了过去。
放在往常,黎风兰当然是能不凑热闹就不凑。
但是今天他却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唤来天眠宮的灵鹤朝着南灵山而去。
灵鹤的速度远不如御剑。
等黎风兰来到南灵山的时候,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南灵山一共有三十座峰,离近一点就看到,今天乱起来的那里正好就是程渡安住的之晓峰。
这里距南灵山其它山峰有段距离,不过黎风兰清楚,今早的闹剧绝对已经传遍了整座南灵山。
其它宗门的大能暂时不插手之晓峰的事,是在给天眠宮面子。
此时之晓峰正殿广场上没有人打架了,刚刚赶来的修士全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哪怕是曾经在天眠宮呆了一世的他,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
“请问这位道友,之晓峰峰刚才是不是有打斗发生?”刚从灵鹤的背上跃下,黎风兰就随便抓了一个人来问。
那名弟子本身不想回答问题,可转身看到问自己的人是谁后却改变了注意。
——他那天也在白玉莲花台边,亲眼看到了黎风兰为天眠宮出气的样子。
“刚才明心宗的弟子发现,他们那程仙君死了!”
听语气这名弟子还蛮开心,着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尽管早有准备,可听到这句话后,黎风兰还是重复了一遍:“程渡安死了?”
“没错,”那弟子显然是已经在这里听了好一会的八卦,现在迫不及待地分享道,“刚被人发现,死在了我们为他安排的住处里,于是明心宗的人过来闹事,说要讨个说法。”
死在了宗门为他安排的住处中……
“怎么死的?”想到程渡安身上的刀伤,黎风兰赶紧追问道。
“这个……好像没听说。”那人挠了挠头说。
程渡安胸前的刀伤非常明显,要是不处理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而明心宗的人,绝对会借此大作文。
听到这句话黎风兰已经能够确认,昨晚那个将程渡安从自己房间里带走的人,甚至还处理了尸体上的刀伤,他的确是想要帮自己的。
可尽管如此,黎风兰还是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自己在明他人在暗的感觉。
那个帮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以及……他与自己的复活又有什么关系。
不等黎风兰思考,一道暗红色的剑光再次出现在主峰之上。
“是明光宗的副宗主。”看清楚来人之后,那个弟子赶紧向黎风兰介绍。
这次宗门大会是程渡安与明心宗副宗主一起带人来的,两人分别住在不同的峰上。
而刚才闹事的那些,不过是明心宗的几位核心弟子。他们一直跟在程渡安身边,男人的尸体也是这些人发现的。
“原来刚才的剑光不是他。”黎风兰忍不住说。
听见他的话后,站在一边的天眠宮修士冷哼了一声说:“对,只不过是几个弟子罢了,真是不将我们天眠宮放在眼里。”
话音刚一落下,就有一柄暗红色的重剑从空中砸了下来,直接穿透了地面。
这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明心宗的副宗主站在重剑边,身上那件红袍随着剑气一起舞动,他将周围人扫视一圈,咬着牙说:“我们程仙君莫名在天眠宮丢了性命,现在不但难讨个说法,甚至连他的尸身,都不能带走了吗?”
这位副宗主话音刚一落下,广场上的明心宗弟子全都大声应和了起来。
黎风兰听到,期间有天眠宮的弟子好心解释,说什么程仙君死得蹊跷,等查清楚后一定将他安送回明心宗。
可是那位副宗主显然不同意他说的话。
红色重剑飞了起来,狠狠地朝着前方的天眠宮弟子劈砍而去,广场上瞬间响起一阵尖叫声。
看清样子明心宗这位副宗主是打算直接闯进去抢尸体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银白色的长剑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轻轻松松就将红色的重剑挡在了半空。
明心宗副宗主的脸色一下难看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由灵气幻化出的银莲花虚空绽放,一名黑衣人就这样足踏银莲,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男人的长发在空中舞动着,长袍上绣着的獬豸像活了一般怒目注视着广场上所有人。
他的目光格外冰冷,在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广场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身后是几十名同样身穿黑衣的律法堂弟子。
黎风兰看到,自己身边站着的那个修士瞬间切换了崇拜模式,好像上一刻站在这里骂人的不是他一样。
至于黎风兰……看到这逆徒的出场造型,他不由想到了一个词:装逼。
孟临洲的手微微抬起,银白色的长剑立刻飞回了他的手中。
男人看都没看明心宗副宗主一眼,径直朝着程渡安居住的主殿而去。
见到自己被孟临洲无视了,天眠宮的副宗主立刻咬牙提剑挡在了孟临洲的身前。
“孟仙尊,今日的事情,贵派就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孟临洲终于停下了脚步。
而在万众瞩目之中,他不负黎风兰期待的看了明心宗人一眼,接着忽然皱眉问道:
“今天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孟临洲真有你的!
黎风兰总算发现,孟临洲成为持律仙尊后,受折磨的人就由他这个师尊扩大到了全修真界。
看明心宗的人被孟临洲噎回去,可真是有够爽的。
他相信自己徒弟绝对没有刻意讽刺人的脑子。
孟临洲之说以会说出这番话,十有八九是他之前又不知跑到哪里去消极怠工了,到现在也不清楚之晓峰上发生了什么。
真不愧是他。
“孟仙尊,您这是故意讽刺我吗?”果不其然,明心宗的副宗主愈发愤怒。
“不曾。”见到明心宗副宗主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孟临洲也没有多说,直接派人进门验尸。
至于他自己……看出明心宗的人有硬闯的打算,孟临洲就如尊煞神般挡在了门外。
一时间众人僵持了起来。
天眠宮面积有人间三个郡国那么大,单单是有名有姓的仙山就有千余座,门内修士更是难以计数。
从筑基开始,修士们就要完成宗门任务,大部分人会去凡间历练。而少部分修士也会选择留在天眠宮,在律法堂或是其它几个弟子堂协助处理宗门事务。
尽管选择去律法堂的弟子只占全天眠宮修士的很少一部分,可在这个时候黎风兰还是看到,整个之晓峰广场已经被黑衣人围了起来。
这些律法堂弟子衣着统一、面无表情,看上去极有气势。
昨晚死的那个毕竟不是程渡安的正身,黎风兰相信律法堂的弟子进去之后不用多久,就一定能发现其中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