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灵族的清野长老拍手, 道:“我爱灵族,和同盟雅灵族的勇士都过来。”
爱灵族和雅灵族的人本能地来到清野长老身后。
他们到现在,对事情的发展迷迷蒙蒙, 不知道为何忽然之间斗南称他们爱灵人和雅灵人对圣水动了手脚,又为何这般咄咄逼人, 毕竟, 对圣水动手脚这事,他们从来没人想过。
天灵, 是他们三族的信仰, 是发自内心崇敬而爱戴的神明, 他们从来只敢高高仰望,心存敬意, 而由天灵幻化而成的圣水, 其地位与神明别无二致。
谁敢亵渎神明,对敢对天灵有丝毫不敬?谁敢在天灵眼下动手脚?
他们不敢,他们也觉得,没有人敢。
也是因此, 之前他们瞧斗南, 是拿看反贼叛徒和笑话的态度看的, 不是叛神者, 怎么敢生出圣水被人动了手脚这个念头?
不是笑话,谁敢提出这个质疑?
就如一棵树说,赋予它生长光热的太阳不是太阳,而是月亮伪装, 谁不当这棵树是疯子?
怎么可能呢?
偏生, 之后的发展让他们生出不妙之感。
他们并非天生愚钝, 虽然斗南的证据都被琴书长老一一辩驳, 武灵族勾结外人又铁板钉钉,但他们依旧惴惴不安。
一是为斗南口吻太过笃定,二是为琴书长老之前夺取测灵珠之举动偏于诡异,三则琴书长老和清野长老居然暗算星武长老,特别是第三点,好似一道闪电劈在他们天灵盖上,让他们看见夜空并非他们所见到的那般漂亮,璀璨星河之中,充斥着无数尘埃与残石,尘埃脏污,残石狰狞。
像是清冷冷的潭水中,涌出一股黑水,不复高洁与清澈。
他们盯着琴书长老和清野长老,犹如望着有瑕的白玉,心底惊疑不定。
琴书长老和清野长老,居然会向同族偷袭?
他们和武灵人确实有矛盾,但这矛盾到了生死相对之时吗?
他们不是同为天灵人的孩子,平时打打闹闹,都在分寸之内,何至于此呢?
他们虽然听话的站在清野长老和琴书长老之间,眼底却俱是茫然。
他们忍不住怀疑,斗南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可若斗南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为什么没事?若圣水真出了问题,族内长老为何还让他们进入圣地?
红烟将事情发展顺了一遍,从惊乱中回过神,他仰头望向清野长老,道:“清野长老,斗南说的,是不是真的?圣水真的有问题吗?”
红烟是爱灵族族长之子,又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只要击败其他竞争者,他便是下一任族长,因此他问起来话来,倒也直白。
他不畏惧清野长老,他盯着清野长老,坚持而执拗。
他要个答案。
清野长老对这个问题没有正面回答,只含糊不清地反问道:“斗南勾结无翅人,背叛天灵,他的话,你觉得可信吗?”
还在游移反复横跳的爱灵人立马信了,大声道:“不可信。”
又或许他们想以此来证明自己这方的正义,他们不敢也不愿相信,自己族内长辈,是那样的卑鄙无耻。
他们自然是希望,自己爱灵族清清白白,自族长辈高风亮节,所以,他们希望,是斗南错了。
而卿八和谈鹤鸣的出现,更坚信他们的立场。
是斗南错了,斗南他勾结无翅人,背叛了天灵。
他们怒瞪斗南,又戒备而憎恨地望着卿八和谈鹤鸣。
红烟没应清野长老这话,他视线也落到卿八和谈鹤鸣身上,眼底有愕然有惊异有戒备,就是没有之前的爱慕与欢喜。
他望着卿八,犹如望一个陌生人。
他道:“你们怎么进的圣殿?斗南给的武灵人的血?”
卿八轻笑一声,道:“错了,是雅灵人和爱灵人的血。”
她开始埋钉子,“之前你们雅灵人和爱灵人不是大肆捕捉无翅人?无翅人于是在你们比武那天,捉了爱灵人和雅灵人,准备将你们捉的同伴换回去。”
“但是,你们雅灵人和爱灵人,好像对琅星和药珠更执着,完全没有与无翅人交换人质的意思。”
“不可能。”红烟开口,“我们爱灵人不会放弃任一族人。”
卿八道:“这我便不知道了,我看到的,都与你说了。”
卿八说起这话时,语气带着熟稔,她未曾叫红烟名字,亦不曾拉扯关系,但就她说话的口吻,却像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她与红烟不是一般的相熟。
她这算是阳谋。
你们说斗南与我勾结,我偏要与爱灵人相熟,看这锅,还扣不扣得下去。
相较爱灵人瞧见卿八的陌生惊疑好奇等神色,武灵人倒是清一色的面色难看。
他们都认出了卿八和谈鹤鸣。
当初卿八和谈鹤鸣在族内指点他们时,他们大方热情亲近,好似与卿八和谈鹤鸣是世上最亲近的朋友,然而此刻,他们瞧见卿八和谈鹤鸣,眼底殊无喜意,只有满满的戒备与警惕。
戒备卿八和谈鹤鸣来者不善,警惕卿八和谈鹤鸣之前是蓄意接近。
他们神色,很难让人联想到勾结之类的词语,毕竟没谁面见盟友,是这般神色。倒是爱灵人,更像和他俩有过勾结。
因为卿八和爱灵人说起话来,相熟得仿若朋友。
斗南当即明白卿八的意义,他扶着星武长老,质控琴书长老和清野长老,“原来是你们两族背叛天灵,难怪有胆子对圣水下手。”
他眸光望向琴书长老,眼底迸发出深沉的恨意,“更有胆子,对族人下手。”
他爹妈,就是死在这起子小人手里,死在他们的阴险狡诈里。
星武长老满面惨白,在武灵人的搀扶下直起身,他望着琴书和清野,眼底尽是戾气,“好,好得很,琴书,清野,雅灵人,爱灵人,你们的厚爱,我武灵人知道了!”
“我们武灵人,不畏生死,不畏强敌,哪怕举一族,也要为天灵诛叛徒,琴书,清野,今日必将你们诛于此地。”
“儿女们——”
“在!”武灵人高声应道。
“准备战斗。”星武大声道。
“是!”武灵人聚在一起,盯着爱灵人和雅灵人,开始聚势。
琴书眉眼冷淡,望着星武眼底闪过不可理喻,她一指卿八和谈鹤鸣,道:“外族在此,你要与我们内战?还是说,你真与外族勾连,才迫不及待除去我爱灵人和雅灵人?”
她扭头瞧向后边惶惶然的爱灵人和雅灵人,镇定道:“武灵人在天灵圣神面前欲挑起战事,让天灵圣殿见血,到底谁才对天灵圣神不敬,谁是叛徒,你们心底都有判断了吗?”
“儿女们,别犹豫,武灵人若敢对天灵不敬,我们雅灵人和爱灵人必将反击,天灵保佑我们!”
琴书长老这话,犹如一株强心剂注入爱灵人和雅灵人心中,他们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卿八和谈鹤鸣站在一旁,犹如看客。
事实上,他俩也是看客。
这是天灵族内部争夺,与他俩干系不大。
是不是与外族勾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雅灵人和爱灵人在圣水里动了手脚,武灵人和雅灵人爱灵人撕破了脸。
卿八笑眯眯的瞧着这一切发展,对谈鹤鸣道:“琴书长老有一张巧嘴,莫怪常人言,‘莫惹读书人’,惹了读书人,读书人那张嘴,那只笔,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能将白的说成黑的,能将品性正直高贵的人说成奸佞小人,并遗臭万年。”
三族里,雅灵人爱好风雅,而读书也是极为风雅之事,雅灵人自是手不释卷,说他们是读书人,也没错。
卿八这话,并没有传音,声音不大不小,场上听得一清二楚。
而卿八话里意思,也很明显,意在讽刺琴书长老红口白牙颠倒黑白。
爱灵人和雅灵人忍不住对卿八怒目以对。
谈鹤鸣点头应道:“确实,对关键问题避而不答,又偷换概念来混淆黑白,可不是一张巧嘴。”
红烟听到关键问题避而不答,蓦地回想起琴书应对斗南的几次回答,心更沉了下去。
他仰头望向清野长老,问:“长老,你告诉我,圣水,还是天灵圣神赐予我们的圣水吗?”
清野望向红烟,不悦道:“红烟,你这是什么问题?圣水自然是圣水。”
红烟心微松。
卿八察言观色,笑道:“还是避而不答,含糊关键词。”
放松的心再次提起,红烟再次问,“长老,你只需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当着天灵圣神的面,告诉我,这池子圣水,是不是当年天灵圣神赐予我们的圣水?以天灵圣□□义,以爱灵人的荣誉,告诉我!”
清野长老沉默片刻,没答。
琴书这时开口,“红烟,你怎么这般不懂事?圣水自然是天灵赐予我们的圣水。”
不用卿八来提醒,红烟再次听出琴书长老话里的陷阱。
对,圣水自然是天灵赐予的圣水,然他问的,池中圣水是真是假,她依旧没答。
答案显而易见。
红烟脊背像是被抽走,整个腰背弯了下去。
他不敢再问。
他除了是天灵信徒,他还是爱灵族未来的继承人之一,他不能陷爱灵族于不义之地。
他道:“清野长老,这事,我们不参与。”
他们不参与,不管圣水真假。
这事,等出圣地回族后,再想个稳妥的法子,将事情掩盖下去。
他们爱灵族是天灵的孩子,他们不能,不该,更不愿被盖上天灵叛徒的戳。
清野长老开口,“红烟,听话,武灵人勾结外贼,是天灵族的叛徒,你只消记住这点便是了。天灵一族,再无武灵人。”
红烟心底好似有什么坍圮,神魂落不到实处一片空茫。
他望着清野长老,又像是没有聚焦,只虚虚的将视线落到清野长老方向。他听到自己粗粗的喘气声,又听到自己心底怒火似火山般爆发,一股炽热的戾气冲了出来,而他不想压下去。
他拔高声音喊道:“清野长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指着天灵神像,天灵神像慈眉善目,端庄肃穆,犹如过往无数次那般温柔而和善地望着下边,望着他们的孩子,像母亲一样温暖包容。
红烟指着天灵神像,尖声质问,“清野长老,天灵圣神就在这儿,你当着祂的面这么说,您就不怕祂伤心难过吗?”
“不是您告诉我,我们都是天灵族的孩子。武灵人虽然蛮横不讲道理,但他们依旧是我们兄弟!”红烟开口,“武灵人无论对错,都该由天灵圣神来判断,来审定,而不是由我,由你,由他们。能批判武灵人,能驱逐武灵人的,只有天灵。”
清野长老唇动了动,正欲开口,红烟忽而又拔高声音,道:“而且,武灵族真的错了吗?”
琴书长老勃然动怒,“红烟,你什么意思?你在指责谁?”
红烟抿唇,倔强地站在那儿,怒瞪琴书。
琴书望向清野,道:“你若下不了手,我替你惩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