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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1 / 1)

雪重,不早些走,路上恐会耽搁。他还未走出府门,迎面就有人小跑着来报,说“黄侍卫来访”。林繁不免惊讶。书房里,黄逸用力搓了把脸。林繁看了他两眼,让方天去打盆温水来。黄逸看起来精神尚可,却也透着几分疲乏,下颚上有青色胡渣,很显然,他昨夜当值、一夜未眠,这才刚换岗就来了定国公府。“什么事,这么着急?”林繁问。黄逸道:“我这不算什么,辅国公和世子这会儿还在御书房外跪着呢,颜述在牢里过的夜。”林繁抬眉,意外极了。颜述那破事,换作普通人,自是扔牢里等候发落。可他姓颜,一来那姑娘不愿告,二来没成事,进了衙门也不痛不痒。因此,林繁才把人送到慈宁宫里,好坏由皇太后处置。在他的预想之中,骂一顿是肯定的,打一顿算很不错了,顶天也就是扔牢房里冷静冷静。没想到,皇上罚得那么重。能让辅国公父子两人至今还跪着,颜述面临的绝不是什么冷静冷静。“辅国公那年纪,”林繁微微摇头,“这么大的雪,挨得住吗?”水盆送来了。黄逸拧帕子擦脸,道:“挨不住也得挨,他难道还能学永宁侯,说厥就厥?”永宁侯彼时占着理,皇上再气他装模作样,也不能真发落他。辅国公则相反,他敢装,无异于火上浇油,热油滋啦啦地就把颜述烧没了。“颜述也是撞上了,”擦了脸,黄逸精神不少,“他们爷孙三个到御书房之前,太傅前脚刚走。”毕竟是御前事情,黄逸不能说得太细致。当然,只这么几句,林繁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皇上与太傅言语之间,定不痛快。太傅是先帝给皇上选的先生,是辅政大臣,老师教育起学生来,可不含糊。皇上挨了太傅训斥,发作不得,这脾气不就得冲着颜述去了。何况,颜述强抢民女,比赵启私相授受可厉害多了。皇上骂不通亲儿子,难道还办不了别人的儿子?“皇上想怎么处置?”林繁问。“我猜,照着律法办,一点情面都不给。”黄逸答。林繁眉宇一紧。杖一百、流三千里。难怪辅国公父子跪了一宿。“慈宁宫应是要保。”林繁道。“我看保不住,”黄逸说完,又问,“你昨儿递到御书房那折子里没有提我?没有我火眼金睛的功劳,你们赤衣卫能逮着人?”林繁睨了黄逸一眼。原来如此。这才是黄逸换岗后不赶紧回来睡觉,还来寻他的缘由了。林繁确实没提黄逸。这事儿估摸着会不了了之,即便得平知道是黄逸出手,等颜述全身而退了,他们主仆最多背后骂一骂,不会寻黄逸麻烦。皇上不知情,慈宁宫、辅国公府要抱怨要责怪,只会算在他林繁和赤衣卫头上,不会算上黄逸。没想到,事儿大了。保不下颜述,颜家又恨又恼,就全冲着林繁了。“急什么?”林繁呵的笑了声,“你想跟我一块倒霉,还怕没有机会?等辅国公有心思细问来龙去脉了,得平张口把你供了。”黄逸就怕别人不供他,道:“我无所谓,本来我就不理亏,我祖父还能叫我吃亏了?”原本,依着规矩,御书房状况是不该多提的。连点到为止,都得谨慎万分。可黄逸担心林繁不知道皇上对颜述的处置,万一早朝上议论起来,说了不合适的,就进退两难了。“你应对小心些,当心慈宁宫真给你记一笔。”黄逸提醒道。林繁笑了笑。他其实,早被记上了。别看林繁笑得漫不经心,黄逸知他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上朝时辰已近,两人一块出了定国公府,林繁往宫城,黄逸回太师府。抬脚踩下雪,黄逸倏地顿了下,扭头问:“前回你说送礼,送出去了吗?”林繁没答,从方天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马儿撒腿就跑,扬起一片雪雾。黄逸灵活地往边上闪,躲开了雪末子。见方天在边上一个劲儿笑,黄逸一把勾住他肩膀,问:“你们爷是不是送礼失败了?一提就这么大脾气。”方天连忙摇头,给林繁找场子:“没有失败,是还没送!爷还在斟酌送什么呢!”黄逸啧了声。前回他给了这么多建议,林繁都没有拿定主意?看来,那位姑娘在林繁心目之中很不简单!朝房里,文武大臣到得差不多了。林繁入内,客客气气与众人互相问安,一抬眼,在角落里看到了永宁侯。自打那天被抬回府,老侯爷一直在“养病”,今儿是头一天上朝。林繁暗暗想,永宁侯的病好得不是时候。若是早些知道皇上要办了颜述,就该提醒永宁侯再躺两天,免得让皇上从颜述与辅国公府,再联想到赵启与永宁侯府,平白被迁怒。而秦胤,确实不知情。直到站到金銮殿,皇上对皇亲国戚知法犯法破口大骂、深恶痛绝之时,秦胤与一众大臣才知道,颜述要完了。当然,在这当口上,朝中亦无人替颜述说情。人赃并获,颜述自己也认下的罪,又有什么好开脱的?所谓八议,本就是皇上来“议”。皇上要依法办事,做臣子的,难道要说“法”不行吗?大殿之内,一声声的,皆是“皇上圣明”。这让皇上气闷的情绪缓解了不少。退了朝,皇上走到御书房外,见辅国公父子还跪着,他理都不理,一摔袖子走了过去。前头廊下,慈宁宫的大太监恭谨候着。“太后娘娘在偏殿等您。”王公公尖声尖气道。皇上的眉头倏地,皱成了沟壑。他迈进偏殿,耐着性子请了安,问道:“母后难道也是来求情的?”第61章 不能总拖着这场mǔ_zǐ 之间的对话,自是不欢而散。皇太后回慈宁宫去,也把坚持不住、歪歪倒倒的辅国公抬走了。辅国公世子犹豫再三,顺了皇太后的意思,一块离开。皇上无心批阅折子,站在窗边,一脸凝重。邓国师抱着拂尘,恭恭敬敬,与皇上行了一礼。“皇上,”邓国师试探一般,问道,“贫道听说太后娘娘刚走?您与娘娘……”皇上摆了摆手。“贫道说几句不该说的,”邓国师垂着眼,低声道,“您莫要与娘娘置气。娘娘岂是不知道那颜述犯了多大的过错,可辅国公是她兄长,两父子在雪里跪了一夜,娘娘无论如何,都得来一趟。一边是她娘家亲人,一边是皇上您,娘娘也是左右为难极了。”手扶着窗沿,半晌,皇上才开口:“朕知她难处,可她也得念着朕的难处。颜述那兔崽子无法无天,朕若因他是太后娘家侄孙就饶恕他,大周国法何在?”“您说得是,”邓国师顺着皇上的话往下说,“就因为您是对的,娘娘才特别煎熬。若是当儿子的做错了,母亲自然可以以理教之,道理讲得明明白白。这次不是,娘娘说服不了您,她也说服不了她自己,偏又不能不说,这才让她越发心境难平。”皇上沉沉颔首。正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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