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差有一年了,这些基本的东西,指挥使教过他们。不要理会对方的挑衅。那时那地,中心就是颜述犯事,不是其他。一旦被对方激起了火气,围绕着“新郎官不新郎官”、“相好不相好”的,就等于被颜述牵住了鼻子,引向了一场毫无用处的争执之中。这属于办案时的最低级、最不应该的错误。现在,不在办案中。人嘛,总有点好奇心。冯靖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您到底有没有相好的?”第59章 君子之交林繁的步子微微一顿,侧头看向冯靖。冯靖呼吸都憋住了。他怎么这么想不开,问这种问题!他可不是颜述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皇亲,宫里也没有姑祖母撑腰。“自、自然是没有的吧,”冯靖打着哈哈,“指挥使平日这么忙碌,心思都用在衙门里了,再说,您若心仪哪家姑娘,提亲就是了,您跟他们那些走歪路的不一样。”冯靖一心补救,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说法里,走歪路的有颜述,也包括了二皇子。林繁笑了笑。诚然,赤衣卫上下都认定赵启这歪路走得比蛇还蜿蜒曲折,但也不会轻易挂在嘴边,免得惹来麻烦。冯靖这是失言了。很快,冯靖自己也反应过来,讪讪搓了搓手,一溜烟跑了。林繁坐到书案后,提笔把折子写了,让人往宫里递。没过多久,消息传来,辅国公父子两人急匆匆进宫去了。这两位是进宫挨骂的。慈宁宫里,皇太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颜述跪在一旁,缩着脖子不吭声。如此性子,与赵启挨骂时何其相像?看着眼前的颜述,再想到赵启,皇太后气得呼吸都喘,由夏嬷嬷扶着,先进寝宫歇了会儿。直到辅国公父子奉传召赶到,皇太后才重新过来。“自己背背本朝律法,你这犯的都是什么事!”皇太后道。颜述抬头,看向祖父、父亲。他知道强抢民女罪不轻,但要落到律法上,他背不出来。辅国公世子硬着头皮,道:“qiáng_jiān 者、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杀头的事儿,你都做?”皇太后拍着几子,震得茶盏都险些翻了。“这不是没成嘛……”许是疼爱自己的祖父到场,让颜述有了一点底气,咕哝道,“再说了,还有八议……”“八议?”皇太后抓起茶盏砸向颜述,“也就这几年,能让你折腾折腾,若是先帝爷在,谁还议啊,先一刀子劈了你!”颜述歪着身子躲了茶盏,暗暗翻了个白眼。先帝爷?先帝爷驾崩都二十年了。二十年前,都没有他这个人,又关他什么事。不然怎么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呢。皇太后看不得他这个态度,指着颜述,与辅国公父子道:“养出这么一个玩意儿!颜家迟早被他拖累!”辅国公忙道:“臣一定拘着他、一定拘着他!”“太后娘娘,”辅国公世子道,“依臣之见,那女子未必会告,赔些银子压下去就是了。定国公那里,按章程办事,知道这事儿结果,他不会揪着不放,若不然,也不会把这臭小子送到您这里。”“出息!”皇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好巧不巧犯在林繁手里,他不揪着,你就有脸有皮了?”辅国公世子承了怒火,本想再说什么,被辅国公喝住了。“住口!”辅国公狠狠瞪了儿子一眼。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硬压下心中火气:“保得了一回、两回,难道回回都保?”“绝对、绝对不会再出这种事了。”辅国公低头,与身后的儿子、孙子打眼色。颜述父子两人见状,自是规规矩矩,顺着说了几句。皇太后骂过了,摆了摆手:“一笔写不出两个颜字,哀家自是向着自家人,但大周姓赵,皇上是哀家的儿子,可他更是大周的皇帝。外戚如此胡闹,这是在为难皇上。罚重了,皇上和哀家都舍不得,罚轻了,朝臣、百姓都看在眼里。不能为皇上分忧,也不该再给皇上添堵。哀家累了,你们自己去御书房里领罪。”辅国公领着儿子、孙子退了出来。寒风吹来,他擦了擦后脖颈的冷汗。辅国公世子逮着颜述,压着声一顿训:“你小子厉害了,当街强抢,还被抓了个正着!你管不住自己,老子管着你的钱了吗?有银子就能找着女人,你还抢?”颜述忙道:“我、我这不是发昏了吗……”“你就是发昏!”辅国公扭头骂过来,“老夫这把年纪,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颜述委委屈屈道:“您丢什么人?您的孙儿我半斤,皇太后的孙儿他半两,谁也别嫌弃谁。”饶是再疼这孙儿,辅国公都没有忍住,给了颜述一脚:“跟殿下比,你配吗?他姓赵,你姓颜!你得亏还姓颜,不然早进牢里等着发落了!”辅国公气得直吹胡子。纨绔也得有个度!好死不死还落在树上那只手里……他那傻儿子不懂状况,竟敢在太后娘娘跟前提林繁。虽然,他也不晓得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毕竟是亲兄妹,前些年,辅国公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太后对林繁很是上心。这份上心,是关注、审视,以及防备。“等下见了皇上,”辅国公深吸了一口气,交代着,“老老实实认错!”宫城之中,灯火陆续点亮。千步廊左右,下衙的官员行色匆匆。林繁走出衙门,从方天手中接过缰绳。“生花阁那儿,”林繁开口道,“有消息吗?”“一切寻常,”方平道,“小的今儿装作客人,进去转了转,您别说,做生意像那么一回事,您放心吧。”林繁抿唇。方平观他神色,揣度了下,道:“那也没有消息,好好的,秦姑娘她……”林繁咳嗽了声。方平往身后一看,冯靖几人正一块出来,他赶紧收了先前的话题,笑着与几人问好。待人走远了,方平凑到林繁身边,低声道:“爷,小的清楚,您和秦姑娘的交情不能让人知道。”林繁刚要开口,走远了的冯靖忽然回转头,往他这厢看。这一看,让林繁忽然想到先前冯靖的调侃。啧!一个黄逸,一个冯靖,好端端的,把他都带偏了。他与秦鸾之间,分明是君子之交。即便有接触,也是助她过墙,没有半点轻薄之心。极其磊落的关系,被调侃得,让林繁莫名心虚起来。尤其是方平那说法,没错是没错,就是怪。斟酌了下,林繁解释道:“她去了铺子,才好晓得她喜好,先前得她帮助,总要备份谢礼。”方平点了下头:“您考量得周全。”这些人情世故,他作为一个优秀的亲随,肯定懂!算了,不说了。总觉得越说越奇怪。第60章 早被记上了夜色卷卷而来。与之相伴的,是层层的云,二更时分,京城飘起了雪花。初雪来得急切,亦十分汹涌,下到晨起之时,积雪已至脚踝。林繁起来,与老夫人简单问了安,就被赶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