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什么夫人?刚刚这个不是人的白胖子提到了老爷,还说是因为遵循老爷的命令,所以才从不吃人,也基本不制造无故杀戮,除非实在忍不住那么,他现在忽然胆战心惊伏地叩拜,又口称夫人,难到来的是那位老爷的妻子?但是,她为什么又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过来?胡柚身体僵硬站在那里,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悄无声息间,一抹淡淡的红色从林间木屋外面蔓延过来,瞬间鲜花遍地、姹紫嫣红,令人沉醉其中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眼前一花,回过神来便发现屋内已经多出来一个满脸虬髯的彪形大汉。他身材高大,木屋乘不下。因此只能是极为憋屈地蹲在那里。但即便如此,也要比她站着还要高上些许,浑身肌肉犹如老树盘根,向外坟起,将兽皮衣衫几乎都要撑破。尤其是在他的屁股后面,还甩着一根又黑又粗又长的尾巴啪啪啪将地面砸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这这便是老爷的夫人吗?胡柚眼角嘴角都在抽搐着,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原本还想着凭着自己水准之上的身材样貌,伏低身段看能否讨了那夫人的欢心,就算是能做个被呼来喝去的粗使丫鬟,那至少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后再想办法恢复实力徐徐图之。结果现在当那个浑身长毛、高大粗壮的“夫人”转过头来,瞪大一对凶光闪闪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抱有任何生还的希望。不由发出一声嘶哑的绝望低鸣,一股水渍从她那脏污的裙下淌出,片刻间便在木屋的地面上形成一泊小小的水洼。红色光芒越来越浓,就在这一刻倏然收敛,凝聚为一个红衣红裙、凤冠霞帔的女子,安静站在了木屋中央。她微微皱眉,转头对着身侧空空荡荡的墙壁说道,“灵引,你去将她扔到外面清洗一下身子,再给她换一套干净的衣物,多大岁数一个人了,也算是个漂亮姑娘,竟然尿了裤子,真不像话。”悬挂在墙上的那章仕女画像无风自动,一个窈窕纤细的纸人从中一步跨出,没有任何迟疑的上前拎起胡柚,将她一把丢到了木屋外面冰冷刺骨的溪流之中。一刻钟后,胡柚已经换上了一身黑底红衬金边的劲装,低眉顺目站在了红衣的身前。红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女扮男装的幻神宗弟子,不久后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道:“尘世中人往往将踏上修途的修士给拔高得太甚,称其为仙人,其实仙人也是人,你看人字怎么写,一撇一捺,立在四方正中,他们从来都认为自己站在正确的立场上,而此正确立场又必须十倍百倍地与自己的利益完全吻合”“说实话,这种状态是弱点,但其实也算是优点,关键还要看你站的位置在哪里小姑娘,吾看你也和晏绫那小丫头一样,算是降临而来的修行者,那么,你在此方天地找好自己的位置了么?”胡柚一个激灵,心中没来由猛地一跳,不顾得地面冰冷坚硬,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颤声道:“奴婢胡柚,拜求夫人收留。”红衣对此不置可否,也没有让她起来,而是径自缓缓向屋外走去,“胡姑娘你要明白,吾此时不取你性命,并不是存了怜悯之心,而是希望你能够对吾有所用处。”她幽幽叹息着,站在门边回头又看了一眼,“怜悯二字太过锋利沉重,沉重到吾刚刚自黑暗中衍生灵智之时,就不得不将其抛弃的地步,尤其是在天地变化、万千生灵争那一线生机之际,怜悯很多时候代表的则是软弱、是危险所以日后你最好能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如若不然,吾又留你何用?”胡柚以头触地,一动不动,从昨夜到现在一直紧绷的心弦却莫名松弛了下来,只想着就此趴在地上大睡一觉,才能缓解自己忽上忽下的心境波动。然而仅仅片刻后,她听得那位红衣夫人缓缓离开,让屋内的所有人全部都到海边石山集合,却当即又陷入到了极度的惊慌恐惧之中。一刻钟后,胡柚跟在了一支相当奇怪的队伍最后,沿着她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朝着那座海边石山而去。狼岐背着一只硕大的包裹,怀里抱着一口同样大的铁锅,嗅闻着锅内还热的汤肉散发出来的鱼香味道,口水不由自主滴滴答答掉落下来。张厨子斜眼看着他,这货还尤为未觉,哈喇子仍然淌个不停。“狗岐啊。”“唔?张管事有何事吩咐?”“咱家看你也挺辛苦的,这锅艾丽儿的肉,你也别抱着走了,就自个儿享用了吧。”“这张管事的意思是,整个一大锅都给我了?”“你背锅辛苦,全都给你了。”狼岐闻言,口水如同瀑布般流淌,想它跟着夫人自京城一路来到海边,别说像往常那般在庄园里养尊处优地喝酒吃肉,这么多天过去就是连兔子老鼠都没吃上几只,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眼花加耳鸣,此时再嗅一口鱼汤的味道,简直能要了他的小命。但他却并没有直接下嘴,而是左顾右盼片刻,夹起尾巴小意讨好地道,“张管事,我不过是扛了些东西而已,一点儿都不辛苦,就这样自个儿把这锅美味全吞了,还感觉怪不好意思的。”“要不,管事大人提前先羞辱打骂我一顿?也让我这心里能沉个底,别整的一直空落落的不好受。”陋狗从张厨子背后飞出,扑棱棱落在狼岐的头顶,非常不屑地刷了一行红字出来,“张大哥是叫你吃肉,又不是喊你吃屎,咋地还别别扭扭的?”“狗爷让我吃屎,我狼岐绝无二话,立刻马上就吃。”狼岐任由陋狗在自己脑门蹦跶,笑得眯起眼睛,低下头左右看了一圈,除去血书陋狗、鬼灵张厨,还有纸人灵引,最终只能将目光落在了队伍最后面的胡柚身上。她又是激灵灵一个寒颤,可是此时那位红衣夫人不在,剩下的一灵一书一纸人,眼瞅着哪个都不是她能求助的,这又该如何是好?海边石山。红衣缓步行走在幻神宗所修建的营地之内,穿过一座座石屋,记录下防御阵法的符纹轨迹,最终在面朝大海的一块凸石上停下脚步。“夫人,老爷已经从京城动身,不日就将抵达此地。”一只通体金黄,近似琉璃的战蜂飞了过来,悬停在她的身前。她远远眺望着波涛深处的一只只球形水幕,以及围绕在水幕周围的诸多海兽,眉头微皱道,“吾沿着海岸探查近千里,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海兽聚集、兴风作浪的景象”“它们,在做什么?”“回夫人的话,”金纹战蜂机械道,“根据如意大人的观察,它们似乎是在布置某种阵法。”“阵法”红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它有没有发现和东海鬼魔相关的那些老朋友?”“如意大人说,东海鬼魔一脉,似乎已经消失殆尽,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吾知道了让如意回来吧,另外通知绯红,东海之滨海潮势大,需调集更多战蜂前来增援。”“属下遵命!”她沉默思索一下,接着补充道,“告诉绯红,以此地为界,让它在离岸百里外布置防御虽然吾不知道这些海兽在布下什么阵法,但只看从深海处传来的灵压之强,便能够知道,一旦海潮上岸,百里之内必将成为一片汪洋,没有任何防守的价值。”“属下谨遵夫人法旨!”就在红衣登上石山之时,一轮金色圆月挟裹着熊熊燃烧的尾焰,自西向东划破大雨滂沱的墨色云层,向着东海之滨疾驰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