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璲费尽唇舌一番赔礼道歉的效果顷刻间化为乌有,林铮强忍缺德上挑的嘴角,幸灾乐祸地出去找打杂小童收拾空房。
“咳。”容璲干咳一声,“朕没受伤,你不为朕高兴吗?”
“您心里受伤,臣岂能高兴。”傅秋锋平静地说,“您还有奏折要批,臣不敢耽误陛下时间。”
容璲叹了口气:“那朕明早来找你。”
崇威卫搜查的动静在院外响起,傅秋锋怕踢到林铮屋里的瓶瓶罐罐,待在原地没动,林铮半晌后进来,道:“刚才容璲跟我说了,搜查结束之前你都得住我这。”
傅秋锋颔首致意:“我不便露面,只好叨扰前辈。”
“不用介怀,老夫喜欢跟年轻人聊天。”林铮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那些死囚听了老夫的开导,统统不想越狱了。”
傅秋锋本想和他随便聊聊打发时间,听罢不禁微妙的陷入了沉默,从周围若有若无的人声来看,不想越狱,那应该是但求速死。
“傅公子,你闲着也是闲着,我这还有几斤药材没磨。”林铮走出门敲了敲院里的大药臼,扬声喊道,“来帮个忙。”
傅秋锋循着声音过去,摸到颇为沉重的杵子,按林铮的指示开砸。
“容璲为什么审你啊?”林铮搬了个板凳在旁边坐下,兴致盎然地开始聊天,“你是不是怪他了,若是老夫让他试药,你猜他答不答应,老夫帮你试试他怎么样?你幻觉里都发生什么了,若非情绪波动剧烈,别说挖眼,就是骟了你,醒过来也不能变太监啊。”
傅秋锋此刻终于认同起容璲,开始觉得林铮真的很麻烦,他不只喜欢揭人老底,还喜欢戳人肺管。
“是我考虑不周,造成了一些误会。”傅秋锋含糊道,“我并未怪罪陛下。”
“什么误会?”林铮坚持好奇。
“考虑不周的误会。”傅秋锋道。
林铮:“怎么不周?”
傅秋锋:“考虑不周。”
林铮:“……”
林铮十指交叉托着下巴,哼笑几声:“容小朋友的霜刃台一开始只有几个人,那时候他还在南边混,有个义薄云天的壮士为他挡了一刀,进了霜刃台,做了副统领,你猜后来怎么着?”
“其实是其他势力派来的细作,盗走机密文书策划刺杀陛下?”傅秋锋合理推测道。
“分毫不差!容璲发现端倪之后,约了副统领直说,放话让副统领先跑一个时辰,就算回报那次挡刀的恩情,结果副统领跪地谢恩,转眼就偷袭回报了他两刀,容璲完全没赚。”林铮语气倒有几分愉快,“所以是什么误会,让他居然没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你在他心里如此特别,甚至只用幻毒,不肯直接用刑?他是傻了才忘记教训?”
傅秋锋捣药的动作停了停,今早容璲替他挡下那招,他便发觉自己已经绷不住死水般的平静,容璲和他曾经跟随的皇帝完全不同,他也无法再用曾经的态度对待容璲。
容璲总是很果断,失去一切就掌握更多,怀疑某人就逼问求证,放下质疑也能舍弃颜面低头道歉,仿佛没有任何迷茫纠结。
“陛下知人善任,心胸开阔,定是有惜才之心吧。”傅秋锋长叹一声,竟有些羡慕容璲,经历过那样的背叛之后,容璲还能相信他吗?
“年轻人倒自视甚高,值得容璲爱惜到这种程度。”林铮戏谑一句,撑着腿起来,“老夫是有热闹看了,眼睛治好以后记得常来。”
傅秋锋点了点头,林铮进了屋,又探头出来,突然问道:“你武功好吗?”
“……我不会武功。”傅秋锋略感警惕。
“怪事。”林铮自语一句,“那你继续忙,老夫去睡会儿。”
傅秋锋深吸口气,用力杵了两下药臼。
林铮使唤起人来一视同仁,瞎子也毫无心理障碍,第二天一早容璲过来时,就看见傅秋锋正在院里分拣药材,三样药分别挑出来放进不同的筐里,没有一点混杂,若非眼前还蒙着布,容璲都要以为他复明了。
“你可以拒绝他。”容璲在傅秋锋身边蹲下,伸伸手挑挑拣拣,“他从前也使唤过朕,不过朕烦了就拒绝,也不会怎样。”
“承蒙林前辈诊治,力所能及之事,做便做吧。”傅秋锋说,“请陛下稍等片刻。”
“朕帮你。”容璲捡了根细枝扔进筐里,随后指尖一疼,他抽手一看,指上冒出滴血珠,“……这东西有刺。”
傅秋锋心说又来这套:“那您小心。”
“朕已经被扎了。”容璲说。
“那希望您没事。”傅秋锋道。
容璲:“……”
容璲自食其果,蹭了蹭手指起身:“知道京城最好的酒楼是哪家吗?”
傅秋锋道:“臣不知。”
“未央街的天在水,有千金难求的美酒,更有异域特色的美食,连琴师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容璲笑道,“咱们先去鹭园听戏,然后在碧空湖乘船到未央街吃饭,顺便买些东西,傍晚城东还有庆典。”
“韦统领也前去吗?”傅秋锋在心里揣摩这趟最可能的目的,这些地点都极为热闹,每日都能走过不少情报,以容璲亲力亲为的风格来说,很有可能是前去接头,或者做什么隐秘的交易。
“霜刃台现在很忙。”容璲说道,“只有你和朕,再加一个暗卫随行保护。”
傅秋锋静默少顷,点了点头,没再强调让容璲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