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儿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立刻看向一旁的文太傅。
文太傅撇开脑袋,躲避江洛儿的视线。
……
这老头儿。
江洛儿的心情复杂极了。
他们这些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货。
一个对她和蔼可亲,嘘寒问暖的,一个面带微笑,轻声细语的,实际上各有各的心思,巴不得挖个坑给她跳。
江洛儿一句话都憋不出来,萧长颂也没等着她,直接对文太傅道:“你先回去。”
领了这句话,文太傅赶忙退下,退下的样子像极了背后还有狗在追着他。
江洛儿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便马上转回身子,她现在首要的不是去问文太傅为何出卖她,而是要怎么逃过箫长颂的这劫。
“陛下的老毛病又犯了,之前臣就说过,朝事、功课落不得,”萧长颂道,“昨日不肯早朝,今日功课敷衍,还毫无悔改之心。”
江洛儿死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嘀咕:“我身子不舒服……”
“过来之前,臣与昨日给陛下诊治的姜太医有过一谈。”
“……”
被当场拆穿谎言的滋味,实在是说不出的复杂。
“臣子犯错了,罚俸、剥官、夺爵,”萧长颂走到江洛儿的边上,问道,“那陛下犯错了,应当如何?”
该当如何……
江洛儿轻轻试探道:“拿了朕的皇位?”
萧长颂唇角微起道:“臣不敢。”
语气轻柔。
江洛儿不由看向他,谁想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是:“吕言,拿尺子来。”
江洛儿眼睛微微睁大。
当萧长颂拿到尺子,江洛儿闭上眼,认命了似的,递上自己的双手摊开。
“谁说要打你了?”
江洛儿立马缩回了手,恨不得藏起来,又小心翼翼地问:“那罚什么?”
“诵读《帝范》一百遍。”
江洛儿松了口气,读书总比被打板子好。
而捧起《帝范》的书卷,开始诵读时,江洛儿意识到她这个想法的幼稚,也终于明白了这把尺子的用处。
“胳膊抬起。”
“眼离书卷一尺。”
“手捏书卷三寸之处。”
……
从头到脚,都有严格的要求,不论是距离还是姿势,都根据这把尺子来划定,不能有分毫之差。
江洛儿诵读完第一遍《帝范》,手就开始泛酸。
读到第十遍时,都已经感知不到手与臂膀的存在。
而萧长颂此人,眼睛利得更像一把尺子,当她想稍稍放松一下,将书册往下放了些,或是不那么挺直腰板,立刻便被他点出来,恢复原样才行。
第五十遍时,江洛儿的气息有进无出,哼哼唧唧地读着。
萧长颂起身走了过来,道:“诵读的‘诵’字,意有高低昂扬的腔调,陛下读了不少的圣贤书,应该知晓此字的含义。”
江洛儿听完这话,浑身一抖擞,声音立刻加大了。
可这临时改正的表现不足以让萧长颂满意,他瞧了江洛儿一眼,道:“再加五十遍。”
一旁听着的吕言与冯宝等人都不忍地闭上了眼,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打算等着陛下读完。
这从阳光正好时,读到了天色渐黑,从氛围轻松,读到全宫紧张噤声,无数人且盯着此处,更是从清亮的嗓音,读到沙哑。
终是读完了最后一句,江洛儿手上的书册掉到了地上,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吕言赶忙上去扶着。
扶到椅子上,宫女与太监皆上前捏着手脚帮忙疏通血脉。
“今日陛下犯错一事就到此为止,臣不会再提,”萧长颂道,“但也请陛下莫要再犯了。”说罢,就拱了拱手道:“臣告退。”
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江洛儿被这一停吓得心头猛一跳,她对他实在是有阴影了。
萧长颂转身,笑了笑,视线移到她包着纱布的右手上,道:“手既然伤得严重,那批奏折、处理朝政等事,接下来几日臣都会来协助陛下,直到陛下手好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