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蚊子不知从古堡哪飞过来的,吸了多少人的血,肚子鼓鼓的,早喝饱了,反应迟钝得很。又脏又蠢。
有两根手指将它捻起来。它喝下去的血全爆开了。
戚以潦垂眸,目光落在指腹的鲜红上面,他脚一抬就去洗手间,洗了半天手才出来。
床上的人发出呓语,他翻了个身,手碰到枕边的手机,摸索着抓住。
戚以潦眼底的厌戾敛去,他走到床边,将年轻人的手机往外抽。
手机是抽出来了,挂件却还被抓着。
年轻人的白皙手指勾在黑色钥匙扣上面,小钥匙被他夹在指间,蹭了蹭。
戚以潦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片刻,他的喉头动了一下,几乎很难察觉。
下一秒,戚以潦捞开年轻人的后领,摩挲早就淡去的咬伤,几个瞬息后,他缓慢低头,唇张开,喉咙深处隐约有潮热喘息。
那像是牢笼深处的困兽撞击笼子的巨响。
戚以潦在咬上去的那一刻,牙齿蓦然收住,只是让唇擦过,他似是很艰难地侧开身,弓起腰,手肘压住肌肉绷抖的腿部,双手交叉着抵在额头,脖颈处跳起一根根青筋。半阖的眼底不知道有什么在浮沉。
克、制
笼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前者是恶魔在往自己身上添加枷锁,后者是熟睡者的梦呓。
戚以潦歪了下头,他盯着攥住小钥匙的年轻人,怪笑: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第68章
茭白的早饭跟午饭一块儿吃了, 他对着香软的米饭跟一桌菜肴,没什么食欲。
白少,昨晚的事, 我们是瞒着枕哥的。一旁的戚二说,他在外地办事, 弟兄们怕他分神。
枕哥问的时候,大家口风一致,都说西城一切平安,他弟弟一切平安。
道理我懂, 他回来前, 我都不会跟他说。茭白理解道。
戚二放心地退下。
茭白喝了两口汤,精致小勺被他丢进碗里,他快速站起来,大步迎上被人扶进来的少年。
沈而铵早就醒了,现在才来兰墨府,是他终于将自己从腐烂的世界抽离出来一点点。
即便如此, 他的内心还是烂了个口子。
烂穿了, 感觉不到疼,就是太丑陋, 恶心。
恶心自己。
永远都好不了了。
蛏山全是雪, 还在下。雪下得又大又猛。
茭白抖了抖:肚子饿了吧, 先吃点东西,吃完了我们再聊。
沈而铵没动。
茭白让扶着沈而铵的人下去,他自己走过去顶上。
但他体格跟戚家打手没法比, 扶得不稳。
沈而铵慢慢站直。
茭白见沈而铵的视线在他自己的肚子上,他会意道:没什么事了已经。
我,看看。沈而铵低垂着眼眸, 眼下发黑,气色很差。
茭白瞥饭厅四周,都是监控,都是戚以潦的眼睛。
戚以潦在公司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看监控。
茭白捞起短袖下摆。他中午醒来冷敷了一段时间,哪那么快好。
面前的少年在哽咽,压抑又悲痛。
茭白理了理衣服,把他拉到桌前坐下来,给他一碗小米粥,一双筷子:吃吧。
沈而铵在诊所吐了很久,胃里是空的,火烧般疼,他怔怔地看着桌上仅有的一碗粥,发红的眼中不是清冷神秘的古堡一角,只有关心地跟他对视的人。
茭白特地让柳姨给熬的粥。沈而铵的自我厌弃肯定已经达到了临界点,再超一点就要自杀。
沈而铵和礼珏一样,主角光环都不会让他们死成,就折磨。
从开头,过程,到结局,全是那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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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受伤的左手在裤兜里,都没拿出来。沈而铵却执拗地看着。
茭白把青青紫紫的手放桌上,让他看个够。
沈而铵僵了半天,他把憔悴的面部埋进掌中,脑袋重重磕在卓沿上面,背脊怎么挺不起来。
少年整个人像是生了一场重病,还在病中。自尊,本就不多的朝气,生命力所有都被病魔带走。
茭白本想离开,让沈而铵单独呆一会。他还没起身,沈而铵就开了口,声音是从掌缝里流出来的,模糊而沉重。
对不起。
没等茭白回应,沈而铵就自嘲地笑了一声:这话,我今年年初,就对你讲过。
茭白转着手机上的钥匙扣。
我以为,那是,你最后一次,因为我,受伤。沈而铵的肺腑犹如被什么东西扎了几个洞,呼吸困难,自从你转到三中,认识我,就总是,受伤。
他的头还抵在桌前,脚边的地上有一滴两滴液体:以前是我,间接给你,伤害,
现在是,直接伤你。沈而铵的嗓音又涩又哑。
茭白坐过去,拍他颤动的肩膀:朋友,你的负罪感别这么重,你也是受害者。
沈而铵哽得更厉害了。
茭白很清楚,他的安慰没什么用。
沈而铵的偏执属性一定是爆满的,不论那种感情,都偏执。错与对,基本都是他个人的定义,他自己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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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粥从温热到凉透。沈而铵才放下盖住面部的双手,他看着桌面,眼周全红,萎靡不振。
茭白单手坨腮:能聊了不?
沈而铵轻点头。
我从礼珏那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茭白说,送你来西城的朋友,你联系过了吗?对方找不到你,肯定很着急。
联系,过了。沈而铵哑哑地回答,他是,我的人。
末了,沈而铵说出一个人名,谭军。
茭白的脑中炸开一朵剧情小花,谭军啊,草,他是沈而铵那支黑科技团队的领jūn_rén 物。
也是沈而铵母亲,就是那采茶女的暗恋者,来助他踢掉沈寄上位,搞垮岑家。
那么靠谱的一个人,都败在礼珏的主角光环之下。
确切来说,是两位主人公的主线引开了他。
漫画里,谭军是沈而铵的军师,也是将军,文武双全的一个牛批人物,他是被沈而铵派去找礼珏,中了岑景末早早为他设下的陷阱,死得很惨。死前还遭受了一群人的
茭白挥掉浮现在脑中的那几格漫画:赵潋给你的小毛线挂件,你处理了吗?
沈而铵没出声。
过了会,他才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挂件。
茭白提议道:你要是还想留着,就把上面的药粉洗掉,用消毒液什么的泡一泡。虽然礼珏说是套餐,药粉单个起不了作用,但是药三分毒,留上面不太好。
沈而铵摩挲挂件。
茭白的视野里是他缠着纱布的两只手,大夏天的,容易感染,罪还没受完。
沈而铵比以前更安静了。
不对,不止是安静,还有湖面下的漩涡。
茭白眯眼看了会,徒然站起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渣攻。
最大的节点已经不在了,沈而铵以后的轨迹就算还会跟礼珏交接,却也不会比昨晚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