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识趣道:三哥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完了又加一句,死也不说。
真乖。戚以潦将刀放进他手里。
茭白没怎么揣测戚以潦的意图,就把刀收进了刀鞘里,放回架子上面,做完这个动作,他再回到戚以潦身边。
就怕晚一点,戚以潦让他刻一百个一千个克制,刻不好就来训诫课。
坟场的事说了,现在说第二件事,戚以潦缓慢地掀起眼皮。
茭白屏住呼吸,一霎那间,他眼中的戚以潦跟白猫重叠了,合成了一个怪物。
他们的眼睛一样红。淌着血似的。
白猫身上的腐烂是有形的,戚以潦则是无形的。
都在等死,也等活。
第63章
书房里弥漫着不平的寂静。
有什么在浮尘里跳动, 想舞出火花来。
说说你的想法。戚以潦椅子一转,正对着年轻人。那一刻,儒雅背后的血雨与腥风释放出来。他是仁君, 也是暴君,一念就能切换。
茭白瞬间有种面试的错觉, 还是刚毕业的第一次接触职场。他一个高中生,有必要考虑到自己的阅历。
于是茭白勉强道:其实我不太懂。
他捂着脖子后面的咬伤,在心里刷刷给戚以潦记账,嘴上继续说:我想象不出来。
戚以潦闻言, 一副体谅的口吻:那给你看看?
茭白的注意力瞬间就从心里小账本上移开了, 他瞄了眼戚以潦,这也不是不行。
戚以潦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扫。
茭白刚要胡言乱语地解释一波,头顶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还是给你看看吧,你这孩子好奇心太重。
不要不要。茭白叠声拒绝。千万别,我还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戚以潦确定地问:真不要?
茭白忍痛点头:真不要。
那以后能做到不好奇?戚以潦颇有耐心地问道。
茭白说:能。
能个蛋!坚决不能!从今天开始,他一见到戚以潦, 就会想到笼子。
想到笼子, 就会想到那只被囚在里面的雀。
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惨无人道!
茭白垂放的右手再次被托起来, 这次戚以潦没抚他手心的硌印, 而是看他的擦伤:既然小白不想看,也不好奇,那就算了。
手上的擦伤被碰, 刺刺的疼,茭白忍了忍,忍不住, 他只好顺着戚以潦的话题往下说:三哥,我能理解。
戚以潦用几根手指托着他的手:哦?
你早前跟我说过,权力越大,就越要克制,你是不想放纵,不想自己成为欲望的奴隶。茭白的尾音一颤。戚以潦凑他手伤很近,气息都喷洒了上去,好他妈痒。
像鸟雀身上最漂亮,最能代表力量和地位的那根羽毛,轻轻挠了挠他。
那鸟雀的主人问:你觉得呢?
茭白:这滚过来的皮球,他想一口吞掉。
人有七情六欲。戚以潦松开茭白的手,靠坐在椅子里,双手交搭着放在腿部,他笑了一声,区区一个情欲,我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克制?
我觉得情欲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衍生出来的东西。茭白把捂着后颈的手拿下来,随意地将手上的血迹擦在衣服上面,比如过于放肆就会滥情,滥交,染病。
戚以潦若有所思样:接着说。
茭白随便搬出一两部狗血漫里的老黄瓜攻,糅合糅合,说了一大通。
谁知戚以潦听完了,来一句不着四六的问话:这就是你不跟老沈的原因?
茭白无语。怎么扯到那老狗身上去了?他在戚以潦饱含期许的目光下,说:不是那么回事。
去年我中邪生大病醒来,他回熙园,给我带了蛋糕,那时我刚醒,在喝中药。茭白实在是懒得提这事,不是还在生气,而是根本就不想去回忆。
戚以潦微颔首:你认为他的重视只是表面,没有真正的为你想过。
反正吧,茭白翻白眼,他跟我说,沈太太的名分我有了,他的财产也给了我一半,问我为什么还不满足,到底想要什么。
说到这儿,茭白止住了声音。
戚以潦半天都不问。
茭白的钩子没把人钩住,他按耐不下去了:三哥,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
自由,平等,戚以潦仰视他,不就这两样,都在你的眼睛里。
茭白怔住,他忽地弯腰,手举起来,放在戚以潦的脑袋上面。
这一秒,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分裂了,嘎嘣稀烂碎。
茭白干巴巴地说:三哥,你头上有根草,我给你拿掉了。对不起,老变态,请你相信我,我只是想抱抱你的猫,它在哭。
而猫头刚好就在戚以潦发顶。
这真的不怪他。
戚以潦似笑非笑:草呢?
茭白的手上只有草字,从心里蹦出来掉上去的,没有实物。
戚以潦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伸到后面,准确按在青年后颈的伤处,一下轻一下重地摩挲,很失望的口吻:小白,三哥不喜欢不诚实的孩子,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想安慰你,因为,茭白吸气,他说出进这个世界以来,屈指可数的实话,站在男人的角度,我很同情你。
书桌前陷入死寂中。
戚以潦的掌心贴上青年后颈,指缝合上他先前箍过的地方,几乎完美地整齐重合:几分钟前怎么答应我的?不会再抱有好奇心,现在又想。
茭白心虚。
你还是跟三哥去卫生间吧,让你看个够。戚以潦将他转个边,往一面墙方向推。
茭白走在前面,戚以潦在后面箍着他,另一只手却把他不知何时弄乱的外套理平整,更是将他的下摆拉好。
阴沉又体贴。
不愧是老变态,根本捉摸不透。
白猫在冲茭白摇尾巴。
茭白顿时就不怕了,戚以潦说给他看,是吓他的,恶趣味。
三哥,你真要给我看啊?茭白往后看了看戚以潦,又转回头看前面,是要用钥匙打开吗?我猜的,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呵。
身后传来一声笑。
又不诚实。戚以潦空着的那只手抬上来,举止亲昵地捻了捻茭白的耳朵,吐在他耳旁的嗓音却是裹着阴暗的困扰,如果你一再这样,叔叔会不高兴。
茭白不出声了。段位不够,搞不过搞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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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以潦的确没带茭白去卫生间,他自己进去了,跟墙一个色调的门在茭白面前关上,严丝合缝地与墙体融为一体。
茭白站在原地整理头绪。今晚真的是大收获,也是真的距离死亡只差
只差什么?茭白卡住了。可能是戚以潦从他身上搜刮到了更多的兴趣吧。毕竟在他被戚以潦咬的时候,活跃度冲过了20,现在是20.86。
茭白吹了吹两只手的擦伤,把渗在里面的小花刺拽出来,拖出一条小血珠,他瞥了眼又颤抖着往前走了一步,看起来极致痛苦,却微微眯着眼,像是要蹭他脸的白猫。